再翻开两页,那些椭圆形的色块开始出现细节,像火柴棍一样的四肢,以及圆圆的脑袋。
陈启哲觉得他应该画的是人,黑色色块是穿着黑衣服的成年人,而红色的色块是穿红衣服的儿童,一群人竟然在尾随一个孩子,他们想干什么?
陈启哲心头一颤。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看见了什么,竟然会害怕到从此不愿再去,也不知道后来失足落水的女孩会不会和这些涂鸦有关联?
那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梦见回到了孩童时代,他正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玩耍。模糊中他看见了高大的黑影,无论他朝哪里走,都紧紧地跟着他,他吓得转身就跑,结果跑进了扶梯下面,那里有个女孩,手里拿起一个塑料茶壶,歪头问他:“喝茶吗?”
紧接着,他就被吓醒了,像以往做过的噩梦,他心脏跳得格外厉害,身上也出了很多汗。可他一回想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梦好像没什么可怕的,怎么会把他直接吓醒?
这时候,陈启哲透过玻璃看清楚里面的陈设,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公园里那个扶梯。黑暗里发着幽幽寒光的金属器械,像极了夜晚里那个阴森森的公园,而金属架下歪着脑袋的黑影,和梦里那个拿着茶壶的女孩几乎一样。
陈启哲浑身不寒而栗,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窒息感,他听见自己牙齿合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和他之前遭遇危险时产生的生理性应激反应不同,那是一种深藏在人类基因里,源自对未知恐惧的原始本能。
几乎和噩梦场景一致的景物,这可能只是个意外的巧合,然而陈启哲内心突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像是冥冥中有种力量在迫使他必须做些什么,来弥补童年可怕的错误,以及十年前他曾逃避的责任。
王叔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理活动,系鞋带的动作不可能维持太久,在他以蹲地的姿势等待约五分钟后,便把手放在布帘上,像是在试图借助旁边的东西站起来,然后低声问陈启哲:“里面是什么?”
陈启哲回过神来,他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好像是个小型游乐园。”
“游乐场?”王叔疑惑地皱起眉来 那时候西方的炸鸡快餐文化已经侵入国内,许多大型餐厅或者商场都开始争相模仿,有样学样地设置儿童游乐区,在里面弄些泡沫球、跳床、滑梯之类的器械,以此来吸引家庭消费。可这里显然不是孩子能来的地方,自然也不能正大光明地邀请一家老小,那设置游乐场有什么意图?
这一刻,不光是王叔,就连陈启哲也忍不住感到茫然 密室、地下通道、黑暗胶卷、以及游乐场,还有那股难以忍受的臭味……这家会所实在太古怪了。
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需要那么隐秘的环境?
越了解深入,越让人感到困惑。
还有一些……莫名的毛骨悚然……
“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游乐场,里面太黑了……而且好像还有人,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可他站着不动,像是个假人似的……我也不清楚。”陈启哲长长呼出口气,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没有的灰尘,开始跟着王叔漫无目的在大厅里乱晃。
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会所已经察觉,三名警察也生死未卜,而他们五个也分散在不同地点,更该死的还没有信号,唯一的出路也被封锁了,他们没法原路返回。
该怎么办?
在放映室撂倒那个打手就已经打草惊蛇了,会所的人现在肯定在四处找他们。
不过有利的条件也是如此,对方压根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几个人,他们来这里完全是意外,那被抓住的三名警察也对他们一无所知,因此在发现二层出事后,所有视线都会集中在这里,那其他地方的管控会开始相对松懈,另外几个人就有逃出去的希望。而一旦他们出去,就能马上联系上局里,他们俩也可以紧跟着获救。
可难就难在他俩怎么不被人发现,这个地下宫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想找两个人并非难事。
王叔沉默地思索起来,眼珠子滴溜滴溜在眼眶里转,随后他目光落在方才进来的通道,发现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正神色紧张地朝四处张望,他心底猛地一沉,迅速拉起陈启哲钻进拥挤的人群,然后在一处几乎坐满人的沙发见缝插针地掐了进去。
沙发上的人正在热聊,没注意到突然多出的两人,在这种社交场合本来也无所谓陌生人靠近。
王叔把背包放在背后,当成垫子靠着,也让陈启哲坐在旁边的扶手上,摆出倾听的姿势。
这时候,通道口探视的西装男走了进来,一边拉过厅内的服务员说些什么,一边目带审视地看着四周宾客。
显然会所的人虽然抓人心切,但也不敢得罪宾客,也不能把有条子潜入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然会对会所造成致命的打击,很可能就此关门大吉。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要避开警察在地下开办这样隐秘的场所,肯定不是什么能见光的行当。
从戴面具的行为就可以知道这里的宾客不是普通人,不然不会刻意戴上面具掩盖身份,所以他们格外注重安全和隐私,这是他们基本的底线,绝不容人触碰。
只要混在这群宾客中间,就能拖延更多的时间。
陈启哲心脏“ ”乱跳,僵硬地举着手里的饮料,尽管他不停告诉自己要放松,可一旦想到有人正虎视眈眈地寻找他们,就忍不住害怕,以至于动作更加僵硬,而就在这时,一个服务员注意到了他,并朝着他笔直走了过来。
陈启哲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余光看见王叔把手伸进怀里,能从布料的褶皱突起,看见有寒光在闪,而另一边服务员大步地走过来,中途有客人拉拽放慢了服务员的速度。
极度恐惧下,陈启哲的大脑开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