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站在升降梯前,高大的身影在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防护罩里,那人眉眼锋利摄人,气势冰冷肃杀,像雪山顶呼啸的强风,却暗含一股扑不灭的火,滚烫着煨熨靠近他的人。
“是他。”舒墨的大脑里响起一道痛苦的哀叹,“他来了。”
那声音中的担忧浓稠得化解不开,舒墨顿了顿,然后开口,像是在安慰,他温声说:“我会保护他。”
他又安抚地补充:“继续沉睡吧。”
“去想起……那些……被你遗忘的记忆。”
***
升降梯的门打开,里面站满了人,容铮大步走进去,占据了里面最后一点空隙。
升降梯摇摇晃晃,发出金属摩擦碰撞的巨响,让这个巨大的钢铁笼给人一点也不结实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它就会散架。
尤其在坐满人的情况下,许多人也和容铮一样,内心对工程质量充满了担忧。于是为了转移内心的不安感,有人开始大声闲聊,有人脱掉防护罩,拿出口琴,轻轻地吹着。
吹口琴的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很黑,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是长期做海上工作被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这个中年人应该是船员,他很擅长吹口琴。
被他吹出的音乐,带着强烈感染力,像孤独的旅人在海上漂泊,因此就连最凶残的杀手也会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选择去安静地聆听,试图去寻找能安放灵魂的港湾。
一曲终了,久久沉寂,直到吹口琴的中年人突然开口,他声音沙哑地问:“我们做到了吗?”
这时候容铮注意到,那人握紧僵硬的手,是一段金属假肢,不仅是手,还有他的腿也长短不太一样。似乎出现了胀痛,他另一只手轻轻按摩着手臂上的连接处,说话的时候脸上是凶狠的严肃。
旁边的人把止疼药递给他,却被他挥手推开,他再次重复问:“我们做到了吗?”
“做到了。”拿着药的人回答,“电厂爆炸,城市里应该早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们随后用洒水车把病毒释放到所有角落,就连最偏僻的小镇村庄也不放过。不会有人来救援,淮市已经被我们彻底孤立,他们无法联系外界,烟雾和大火让他们寸步难行,加上病毒的消息已经被我们传到了网上,外面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更不敢靠近这里了。”
“不会有救援!”另一个人兴奋地大喊,“那就要不了一个星期,胡大哥!要不了一个星期,那个城市里便没有一个活人!我们就真的做到了!”
那人闻言微笑起来,被白膜覆盖的右眼里眼球不停转动,仿佛充满了向往,他用低沉的声音叹息着:“真想亲眼看一看,看一看那地方炼狱的模样,就像他们抛弃我们的时候 那军舰里的模样。”
“现在应该就是让我们去看吧。”扒住升降梯的栏杆,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突然开口,“我听说客人们被邀请过来了,那些人就聚集在中塔内,厨房那边被储藏的食物和酒都拿了过去,盛大的庆功宴即将开始,这是最后一步了,我们多年的辛苦就要……”话说一半,他突然问:“你们闻到了吗?”
说着他打开面罩,深深吸了口气,眼中立刻露出疯狂的神色,大喊:“我准备好了!”
蚯蚓一样的伤疤贯穿了那人的半张脸,使得这个身材矮小的胖子看起来非常狰狞可怖。
其他人也慢慢取下面罩,用力深吸一口气,随后露出狂热的表情,大吼:“准备好了!”
容铮听着他们打迷语般的对话,还有脸上毫不掩饰的狂热的表情,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学着其他人把面罩打开,但没有露出全脸,用一个抬起手臂的角度遮挡住别人的视线,然后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他瞳孔骤缩,猛然抬头望向四周 那竟然是……
突然,“叮”的一声,打断了容铮的思路。
紧接着,升降梯的门打开,站在门口的容铮被身后的人推搡着挤进人满为患的长廊。
与此同时,这一层其他的升降梯的门也打开,不少人鱼贯走出,然后混入拥挤的队伍,缓缓朝前移动。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他不出几步,就再也看不到矮胖子和假肢男的身影了。
就连那股味道,也因为周围汗味的掩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廊用网格和钢架制作的楼板不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甚至走到长廊中间的时候,容铮明显感觉脚下的地板在往下陷,于是他脚步加快了些,打算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刚走两步,忽然感觉被什么人盯住,于是他顺着那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拿枪的守卫。
容铮的个头太高了,在人群中间实在鹤立鸡群,打眼得厉害,眼看那守卫眯起眼睛,似乎在考虑什么,随后又逆着人群,开始朝容铮靠近。
容铮下意识停住脚步,他在想是继续朝前,还是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