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的阴暗真相被揭开,回忆结束,九方渊心如死灰,意识昏沉间突然被颈侧沸腾的灼烧感唤醒,一股霸道凶悍的力量从他早已枯涸的丹田中涌出,像是往经脉中灌入了岩浆,烫得他四肢痉挛,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就在九方渊以为自己会被这股力量烧死的时候,右肩肩胛骨处突然渗出丝丝缕缕的凉意,延伸流遍四肢百骸,一冷一热两股力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冲撞缠斗。
眼睛不能视物,身体中的不适感被放大,九方渊下意识寻找能转移注意力的事物,然后他惊奇地发现,耳边似乎有些模糊的声音,嘈杂喧闹,像是有一群人在交谈。
可这里是封印着万千妖魔的禁地,怎么可能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九方渊硬撑着打起精神,更为认真地注意起四周的动静,慢慢的,交谈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要死了吗?”
“好可怜的小东西,虽然是个废物,但长得还不错,可惜命不好,死了都不安生。”
“你们该不会在同情这小子吧,虽然他身上有妖的气息,但蠢到被人种下夺舍的禁咒,实在是侮辱了妖……”
九方渊心里咯噔一下,后面的话他没有听完,满脑子都是那句“蠢到被人种下夺舍的禁咒”,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身上有夺舍的禁咒?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半妖的血脉,娘亲临死前曾告诫过他不能泄露这件事,九方渊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从未将对任何人说出这个秘密。
“你,你……们是谁,夺舍禁咒是……什么意思?”
九方渊不停地喘息,半晌才说完这句话,他现在只是个等死的废人,与其自己盲目猜测,不如直接问。
耳边的嘈杂声音全都消失了,两秒后卷土重来,好似热油里倒了水,噼里啪啦炸开了锅。
“你能听到我们说话?”
“真的假的,一个快死了的人类小鬼,竟然能听到我们说话。”
“天呐,太有意思了,我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想撕了他!”
“他身上那股妖的气息似乎是从血脉里带来的,好像是很强大的血统,能听到我们说话不稀奇,不过可惜了,是个低贱的混种。”
……
九方渊嫌那声音聒噪,却没力气打断叽叽喳喳的话,强忍着不耐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一道声音为他解答了疑惑。
“能听到我们说话,看来你确实不该死得稀里糊涂,小子,你身上被人下了夺舍的禁咒,看起来有些时日了。”
九方渊如坠冰窖,如果真的是夺舍禁咒,他没理由察觉不到,除非……在他身上种下禁咒的人是他信任的人。
九方渊心里冒出个人选,但他不愿意相信,起码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不能也不应该对那个人进行恶意的揣测。
然而下一秒,方才那道声音就彻底打碎了他的侥幸:“你本来坚持不了这么久,这禁咒满三年就会自然成功,按道理来说,你刚才就应该被人夺舍了。”
须发斑白的老者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嘱咐道:“九方渊,你不能死,你不可以死……最起码等为师的往生礼结束。”
“这凡尘世间风景万千,活着很好,你可以好好领略一番。”
“九方渊,你发誓,你发誓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言犹在耳,字字句句锋利如刀,直接挑破了他最后一点希望,身体上的痛苦突然变得不值一提,九方渊牙关紧合,失去神采的双眼怒瞪着,无端翻涌出丝丝血意。
三年来以血为油点燃的长明魂灯,在寒毒发作时苦苦熬过来的千百日夜,无法排解的愧疚与自责,还不清的债……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赤/裸裸地摊开,嘲笑着他。
肺腑间气血上涌,五内俱焚,还没等九方渊消化完这件事,旁边有道声音突然插嘴,惊诧地“咦”了声:“刚才没注意,你身上的夺舍禁咒还挺特殊,这不是那个成立条件十分苛刻,须得血脉相连之人才能成功的腌臜禁咒吗?
紧接着是幸灾乐祸的戏谑:“小子,看来害你的是你老子,啧啧啧,你是人与妖生下的混种,妖不会做出这档子事,肯定是人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