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断臂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比鹿云舒多修炼了将近二十年,怎么可能打不过!

段十令不甘心,红着眼又冲上来,鹿云舒所用的长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仅仅是划破了一点皮,但他手臂上的伤口不停地往外冒着血,看起来狰狞无比,隐隐有股灵力?滞涩的感觉。

段十令没有理会那?伤口,执剑从空中劈下?,鹿云舒一动不动,在?那?剑刃落在?自己身上之前,一枪击出,将段十令的剑直接从中击断。

长枪冲劲太大,段十令握着断剑,跌坐在?地上,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鹿云舒还没有再动作,一旁看着的长老们立马出手,打断了这场比试,这场比试胜负已分。

鹿云舒收回手,看着坐在?地上的段十令,语气冷漠:“愿赌服输。”

云鹤从高空俯仰而下?,冲向了擂台不远处的角落,鹿云舒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眼角微红。

就在?此时,段十令突然暴起,握着那?把断剑冲了上来,闪着寒芒的剑锋直抵鹿云舒后?心,随即金戈相交,长剑没入身体。

擂台上的变故突如其来,令周遭众人?目瞪口呆,愣在?当下?。

长剑刺入身体,发出一声肉体被?破开?的沉闷声音,鲜血四溅,在?擂台上洒出一道由血点组成的痕迹。

断剑掉在?地上,宣告了这场闹剧的结束,长老们反应过来后?立马冲上擂台,接住了向后?倒下?的段十令,同时用灵力?给他止血。

鹿云舒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被?人?揽进怀里,脸贴着微凉的衣襟,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像是冷雪融化的清新,又像春日里刚长出的草叶,令他紧绷的心情松缓下?来,下?意识哽咽出声:“阿渊……”

九方渊单手揽着怀中人?,他比鹿云舒稍高一点,闻言身体一滞,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发:“在?呢。”

感觉到?衣领被?攥紧,九方渊心里一阵满足,终于,他的小殿下?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只能看着他,只能依赖他,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九方渊抬手一招,刺入段十令身体的长剑又回到?他手上,剑上一滴血都没有,雪亮的锋刃看不出一点污渍。

这剑是三更,但和?三更以往的形态大为不同,三更的出身有异,虽然吸收了龙骨和?玉镇牌中的力?量,但九方渊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为了避免让长老们发现不对的地方,和?之前一样,他封印了自己与三更的一部分力?量,现在?的修为看上去与段十令等人?差不多。

虽然加以掩饰,但三更到?底是神兵,段十令身上的伤口一直无法?止血,长老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他们全都束手无策,又惊又怒地看着九方渊:“你是什么人?,竟然敢伤我沧云穹庐的弟子?!”

台下?的曲有顾突然一个起落,跳到?了擂台上,他将抱着的剑往前一递,语气里不乏激动,沉声道:“鹿渊,九方渊,十年已到?,与我比剑!”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九方渊是谁?”

“九方渊,难道是之前二长老提到?的,十年前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一直在?闭关的那?个?”

“这么说,台上这两?个人?岂不是凑齐了?我们沧云穹庐真的有两?个奇才?”

“天呐,不愧是能让天灵钟敲响的人?,你看他们,一个能打败段师兄,另一个虽然只使了一剑,但肯定?修为很高,不然曲有顾也不会要和?他比剑。”

“你们没听曲有顾的话吗,十年已到?,这意思是两?个人?十年前就认识吧,所以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方观是这下?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内门弟子?选拔上,两?个十年没有消息的人?会同时出现,鹿云舒出现了,现在?九方渊也出现了。

秋子?清倒没有刚才看见鹿云舒那?般惊讶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有鹿云舒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九方渊,这两?个人?给他一种无法?拆分的亲密感。

缓了好一会儿,方观是才恢复正常,他眼中满是惊喜,意味深长道:“九方和?云舒都回来了,子?清你看,他们关系还是那?么好,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

秋子?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方观是不蠢,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大大咧咧的,但秋子?清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他不挑明?了,只是觉得这样对彼此双方更好。

秋子?清垂了眼皮,露出一抹苦笑,大概自己的心思,早就被?方观是察觉了吧,以前他还能自欺欺人?,但听到?这句话后?,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他们还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但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二长老是一众长老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近乎狂喜地看着擂台上相拥的两?个人?,准确来说,是看着九方渊,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激动:“九方渊,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九方渊本想敷衍了事,但怀里人?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令他心头一紧,暗自叹了口气:“今日刚出关。”

与十年前相比,九方渊没有太多变化,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十年前的神采,彼时少年还未长开?,容貌尚不能成为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直到?今日,他那?张脸终于长成艳色泼天的模样,大大方方展现在?众人?面前,正是风华绝代?。

二长老勉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心情:“出关好,出关好啊。”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温柔的身影,视线停留在?九方渊脸上,却更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快了,能不能再见到?那?个人?,就快有结果了。

经曲有顾与百里呦提醒,一众长老们此时也想起了这刚出现的人?是谁,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了,九方渊伤了段十令,如果是外人?,他们还可以帮段十令讨一个公道,但是九方渊的话,一碗水就不好端平了。

有不少长老暗中查探了九方渊的修为境界,大都心惊不已,这九方渊与段十令修为不相上下?,甚至还比段十令要高上那?么一点,可以说是他们沧云穹庐新一辈人?中修为最高的人?了,最可怕的是,九方渊才二十岁,能修炼到?这般境界,其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段十令眼底充血,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人?,他甚至没有顾忌自己的伤口,只是死死地盯着九方渊,像是要用眼神从九方渊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段十令方才暴起,拿着断剑要刺入鹿云舒身体,却被?横空而出的长剑先一步钉入右肩,剑入得很深,他的右肩直接被?刺穿了,上面有一个血洞,伤筋动骨血流如注,此时他连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一直握着的剑也掉在?地上,断剑两?截,讽刺又可笑。

接住段十令的长老不停地往他身体中输送灵力?,但段十令身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停止流血,长老看向不远处的九方渊,拧着眉问道:“你那?剑上有什么古怪,为何段十令的伤口无法?治愈?”

九方渊的视线落在?段十令身上,他一直没有看这人?,直到?此时才给了段十令一个正眼,九方渊看着段十令猩红的双眼,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他要是出手慢了一步,段十令怕是就要在?鹿云舒身上戳个洞了。

思及此,九方渊面色一寒,周身气势变得有些骇人?,轻飘飘道:“我这剑比较特殊,见了血的伤口治不好。”

他顿了顿,在?长老们与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不屑地扯起唇角,反问道:“再说就算能治,我又为何要帮忙救他?”

那?长老自觉被?拂了面子?,脸色不太好看,义正辞严地叱道:“都是一个门派的弟子?,有什么仇什么怨,犯得着做到?这种地步,修者心怀大道,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怎么做到?这般歹毒的地步,你这样,岂不是和?那?些个魔界邪祟们没有区别!”

尽管是被?誉为第一仙山的沧云穹庐,也少不了论资排辈的旧俗,宗门里的长老们在?修真界里叫得上名姓的不多。九方渊看了看说话之人?,确认自己??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宗门大了什么长老都有。

台下?有不少弟子?附和?,道:“如此手段,确实残忍了些,我们正道之士到?底与歪门邪道有差别,即使是修为高深,也不能仗势欺人?啊。”

“说得没错,还是同一个宗门的,自相残杀,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这人?说着,看了看擂台上的九方渊,意有所指道,“反正我不能接受沧云穹庐里有这种人?,咱们正道宗门,必然不能像魔界之人?一样。”

“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方观是之前还沉浸在?两?个阔别十年的朋友突然出现的喜悦中,听着身边人?说的话,越来越生气,气得他都顾不上九方渊和?鹿云舒,那?点激动的心情都被?这群理中客给搅和?成了一地鸡毛。

他本就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再加上和?九方渊鹿云舒有那?么点渊源,当即重重地哼了声,故意阴阳怪气道:“确实太残忍了些,段师兄不就是比试输了,还想偷袭鹿云舒吗?不就是拿了把断剑,想在?打败自己的鹿云舒身上扎个窟窿吗?不就是想打着比试的名号,彻底害死鹿云舒吗?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正常得很,是我们沧云穹庐的正道修者们能做出来的事,哪里做错了?九方渊伤了他,还不救他,九方渊可真是手黑心狠,残忍至极,和?魔界中人?一路货色!”

方观是的声音很大,接连一大段话,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突突突就说完了,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先前为段十令说话的几个弟子?脸都绿了,讪讪地低下?头,方观是这番话,可是把他们的脸皮和?智商彻底踩在?了地上。

有些弟子?之前还在?迟疑,没说话,现在?听了方观是的话,立马反应过来,这九方渊之所以会对段十令出手,不是都怪段十令自己吗,要不是段十令不服输想偷袭鹿云舒,也不会被?人?伤到?这种惨的地步。

这他娘的,说的不好听一点,不都是段十令自个儿活该吗!

这顿反讽立马有了效果,不少弟子?发出了与刚才不同的声音。

“我觉得这话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段十令先做得不对,九方渊也不会刺伤他啊。”

“没错,凡事有因?有果,不作就不会死。”

“就是活该,代?入一下?自己,如果我和?人?家比试,我赢了的话,对方偷袭我还想一剑杀了我,那?我指定?不会放过他,大概我也手段残忍吧,要是真遇到?那?种情况,我杀了那?人?都觉得不解恨。”

“没经历过理解不了,那?剑刺到?谁身上谁心疼,没刺到?自己身上,还逼着别人?去原谅,这种人?也够恶心的。”

……

之前为段十令说话的弟子?和?长老都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们之前都忘了,段十令本来打算偷袭鹿云舒啊!

众人?看着段十令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段十令在?沧云穹庐的口碑一直很好,温和?宽厚,待人?有礼,以“仁义”著称,怎么会突然做出偷袭的事来呢?

九方渊温香软玉在?怀,心情舒爽不少,握着剑对上段十令的视线:“段师兄,说到?底也是你先残害自己师叔祖的,现在?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废你一条胳膊,是轻的了。”

众人?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的“师叔祖”指的是鹿云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反驳吧,人?家偏偏还是按照辈分说的,挑不出一点错,甭提段十令了,他们在?场所有人?,比鹿云舒辈分相当的,也就几个长老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段十令置若罔闻,撒了癔症似的,死死地盯着九方渊,右肩重伤不能动弹,他竟抬起左手,指着九方渊,嘴唇嗫嚅,无声说了几个字,看嘴形,有点像“杀了你”。

气氛有点尴尬,长老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事,头疼似的看着段十令,好好一懂事的后?辈,言行举止从未出过差错,怎么会这般不服输,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偷袭同门的事,跟鬼上身了似的,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九方渊收起三更,正想低头和?鹿云舒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俊秀的青年眼尾微红,看着他,一言未发,突然跳下?擂台,往外走去。

九方渊眸光一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戾气。

鹿云舒从擂台上下?来,拿着长枪,面色难看,气势骇人?,尤其是他之前打败了段十令,此刻身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收敛的杀气,活似一座行走的凶神,惹得台下?弟子?退避三分,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出十多步,忽然转过身,面上闪过些许恼怒,看着擂台上微低着头的九方渊,怒道:“你还在?那?里站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