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衣服明明是照着你冠礼的时候的尺寸来的,你最近变瘦了这么多?”
重照忙扯着笑说:“夏日穿的少,等秋天到了就正好。我先收起来了,辛苦娘。”
钟氏半信半疑,又转身回头掏了个香味清雅的荷包出来,“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带上这个,或许能吸引上哪家小姐。”
京城民风开放,男子也可以带香囊在身上。
重照捏了捏手里做工精致的金色囊袋,问道:“娘想让我娶个姑娘回家?”
钟氏微微一愣,脸色微变,慢吞吞地说:“你若有心仪的男子,倒也并非不可以,只是对方必须身家清白,对你一心一意,娘只希望你好好的。”
重照:“……”他没敢说他连个男的都不想要。
他和许长延能走到哪一步他从来没想过,重照不敢多想,至少孩子他不会放弃。
重照把香囊塞进袖子里,味道清淡,他倒不觉得难受,带上衣服回昭侯府。他不敢在外头过夜,感觉还是冷清的昭侯府比较让他安心。
重照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路上颠簸得有点难受。
暑夏过去,入夜后天气有点凉,重照下了马车,拢紧了袖子匆匆进门,让易宁把东西收拾好。
片刻后,得知了消息的九龙卫首尊使敲门进来,只见重照脱去了外衣,白色里衣外只披了件披风,坐在软垫上,垂头吹了吹面前的药。
他似乎方才洗过澡,眼中仿佛还带着水汽,脸颊有些泛红,头发倒是干的,散落了披在肩膀上,宽松的里衣扣紧了衣领,露出后颈一截白。
许长延喉结微动,他慢慢地移开了往下走的视线,等重照招手,才上去坐了下来。
重照正等着药凉一些,见许长延来了,便斜斜一靠问:“许尊使公务忙完了?今日宫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许长延说:“皇上赦免了五皇子的罪,把人给放出来了。”
重照搓了搓自己发痒的小臂,道:“必定是贵妃娘娘和五皇子母家去求情了,况且咱们这位皇上心大又凉薄,没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倒不会彻底毁了允漳。其他呢?”
许长延道:“皇上早朝没提李重兴的事,后来下朝请了丞相等重臣去了御书房,说了这回事。”
重照手指在小臂上搓来搓去,“大家都怎么认为?”
许长延道:“几位尚书大人都认为兹事体大,应当查明清楚案情之后再论。枢密院枢密使韩永丰认为一切由皇上定夺。”
“丞相呢?”皇上和丞相,作为大齐中枢权力最大的两个男人,丞相的意见非常重要。
许长延说:“和韩枢密使一样,认为应当由皇上定夺。”
重照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他与丞相只有几面之缘,还未能说上话的那种,问:“丞相大人该不会也跟我们家有仇吧?他是你义父,你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许长延摇了摇头:“深不可测,不可估量。但我觉得,他并没有害李家的意思。”
重照皱着眉,“我以前也觉得你不会害我家……等一下,你现在还恨我家吗?”
许长延眼眸低垂,“惠帝之死,也不能全算在李家头上,当时镇国公府的立场也丝毫没错。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是把我生下来而已,只是血缘纽带,除此之外毫无瓜葛。”
重照看着他的眼睛,许长延那双漂亮的凤眸瞬间暗淡下来,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凄惨的身世和在钱家遭遇的一切不公,以至于后来的仕途尽毁委身九龙卫,重照一时也觉得有些揪心。
但,很快,他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淡淡的惋惜和同情顿时一扫而光,重照双眼如炬,倾身问,“许尊使,谁把你生下来的?嗯?惠帝和柳家小姐?”
许长延怔了怔。
药丸,光想着打凄惨人设的牌博取同情,忘了这件要命的事。
重照微微勾唇,一字一顿地问:“说吧,是买通了易宁或是我身边别的什么人,还是特意设了个圈套,引我和易宁掉坑!”
许长延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眉头微蹙,露出一丝慌乱紧张来,真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似的。小时候连个手抄都不敢打、礼义廉耻丝毫都不敢越界的小长延,与此时仿佛有几分重叠了起来。
许长延语调里竟有一丝委屈,说:“是你要查我的身世。”然后他顺水推舟,怎么能算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