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八十章 摆弄

宝玉本听说他骄横跋扈,还以为他能说上两句,如今见他不言语,知道他心虚卑怯了,因此心中越发鄙夷,两个正冷言说着,却见贾琏踱步出来,一见孙绍祖,便露出笑容来,上前行礼,说道:“孙兄来了?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劳你久侯。”

孙绍祖正吃了宝玉的气,见贾琏一脸春风和煦,才松了口气,转怒为喜,说道:“琏二爷百忙之中来见,我已经感激不尽。”两个假惺惺地,权当前回子的不痛快是过眼云烟。

两人落座了,贾琏便说道:“不知孙兄所来为何?”孙绍祖就说道:“是来请二姐姐回去的。”贾琏就笑道:“这话糊涂了……孙兄没睡醒不成?上回我同孙兄说的好好地,若是孙兄答应和离,大家以后不伤体面,仍旧是好好相处的,这回来,我还以为孙兄是想通了呢,怎么还要厮缠不成?如此不开窍?”

孙绍祖一颗心便冷了起来,说道:“琏二爷,先前之事,我有些错儿,只不过过日子都是如此的,磕磕碰碰不免,日后我再好好相待她就是了。小两口儿闹闹别扭,不用就弄得和离这样儿罢。”贾琏说道:“瞧您说的,从来没听过这样儿的话,说出去的话还能再收回来不成,我可不是这样儿的人,孙兄你只说一句,应还是不应?……哦对了,我听闻孙兄最近好似不怎么运气,又是丢官又是挨打的……大概是哪里做了什么孽罢,我看孙兄还是及早回头,若是从了我的说话,或许时来运转,也不一定呢!”

孙绍祖一听,顿时心便活了起来,他也不是痴子,此刻就知道,自己丢官并挨打之事,怕真的是这宁荣两府内的人弄得鬼……然而又如何?这黄连已经吃了,难道能吐出来不成?

孙绍祖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要放迎春,却有些不甘心,要强硬到底,那官职怕是再不能回来……因此竟有个半天吊的姿势——不上不下。

是日宝玉回到怡红院,想到孙绍祖之事,觉得解气,又有些郁郁,又笑又恼,便在床上滚了滚。花惜见他乐得那样,却又时常唉声叹气,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又叫又笑的,你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的?”

宝玉说道:“袭人姐姐,你不知道,今儿的事实在有趣的很,咳,先前我不知道,如今见了,才算真个儿明白了,二姐姐那夫君,真真不是个人。”说着,便把今日所见所闻同花惜说了,末了只道:“哥哥那一番话,就把他镇住了,看他那样儿,倘若是能恢复官职,怕就会真个儿撇了二姐姐了。”

花惜就说道:“这不正是咱们求的么?他要是个识相的就如此罢了。你还为他感叹个什么呢?”宝玉说道:“我并不是感叹,我只是觉得这人天性真真凉薄!”花惜问道:“为何凉薄?”

宝玉说道:“先前对待二姐姐不好,如今又为了自己的官职,竟要丢弃二姐姐了……我虽然也不想二姐姐再跟他耗,但看他那副模样,倒有几分难受了,嫁了这样猪狗不如的人,很替二姐姐不值。”

花惜说道:“这又有个什么值不值得呢?这都是命罢了,再说……世间如此的事情多着呢,并不是每个男子都是重情重义的,自有那些狼心狗肺之人,唉……”说到这里,忍不住便有些感慨,就又说道,“先不是有句话么?‘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而对孙绍祖这类的男子来说,大概就是‘官职如性命,妻子如破布’了!”

宝玉听了这个,先是有趣,便大笑起来,而后却皱眉细思,若有所悟。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先更了……呼,么么大家,以后大概会顺利些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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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待薛姨妈说出这番话来,夏金桂见事体败露,便也不再装哭,一时怔怔地有些不能言语,薛姨妈见状,便说道:“我的话都搁在这里,你自己好生想想便是了,留你是无论如何留不得的,只你若识相的,就保住体面,不识相,我们也豁出颜面去不要就是了,左右亲戚家也都知道我家的事,不差这一点了!”

薛姨妈说罢之后,也不理会夏金桂,便同香菱两个出了屋子,一路到了宝钗房内,宝钗忙问:“事情如何了?”薛姨妈说道:“话我都已经说尽,看她的样子该是听明白了。”香菱也说道:“太太说的极明白了,她又不笨,自知道如何才是最好的。”宝钗便点头,说道:“说的是,只叫哥哥咬定了要休妻,震吓着她,……如今我们只静观其变罢了。”

薛家的事拖延了几日,那夏金桂果然就答应了要和离,薛蟠这边上,自然是听薛姨妈的,当下也没什么阻碍,两个便痛痛快快地和离了。夏金桂那娘家虽然有些惊诧不解,但因从小溺爱夏金桂,才养成了个说一不二的娇纵性子,如今也自然是她说什么便听什么了,当下便一顶轿子去了薛家,把夏金桂跟宝蟾几个也接了回去。

薛家这边的事暂且按下不提,再说贾府这边上,因那孙绍祖得罪了贾珍,贾珍动了火气,便要摆弄他,贾家是大族,在京城内根深蒂固,哪里是一个区区孙绍祖能比的起的?他孙家也就只到孙绍祖这一辈才混成了武官,要根基没根基,要人缘儿没人缘儿,贾珍豁出去,发动京内的关系,该动些银子的地方也不含糊,轻易买通了上下……那吏部顿时先把孙绍祖的官儿给罢了,只按他一个“怠慢上司”的罪名,将他革职查办。

孙绍祖大叫冤屈,然而哪里有人听他的?这京城内的官员有几个不给贾府三分薄面?个个心里明镜似的,互相推诿,坐视不理……除非孙绍祖告御状去。

孙绍祖失了官职,便有些失魂落魄之态,一日在街上闲逛,不慎又招惹了几个地痞,竟被围住,孙绍祖自持从小练武,自然不把几个地痞无赖放在眼里,谁知这几个竟不是普通的街头混混,两厢交手起来,孙绍祖竟讨不了什么好……起初还可应付,到最后却渐渐落了下风,对方又有四五个人,顿时如群狼围住一只猛虎一样,把孙绍祖一阵痛打,打得鼻青脸肿,唇破齿落,周遭也没个人管的,都只围着看热闹。

孙绍祖狼狈回到家中,静静养了几天伤,昔日里一起厮混的狐朋狗友,却没有一个上门来探望的,这几日凄凄凉凉而过,真正“门可罗雀”,一直到了三天之后,才有个昔日同僚来看望。

孙绍祖孤苦过了这几日,一时意冷心灰,只说“人情逐冷暖,世态见高低”,无限感慨,好容易见了个人来,便打起精神,那人同他见了面,看他昔日英武精神,忽然之间落得如此……眼窝青,嘴唇裂,一手还吊在胸前,路也走不得,因一条腿也被打的厉害,有些折了。

那同僚便叹说道:“孙兄这是……唉,怎么了?竟落的如此!”孙绍祖说道:“晦气晦气!”同僚说道:“怎么无端端招惹了些地痞无赖,真正平白飞来横祸。”孙绍祖说道:“也是我运气不佳……先被革职查办,总之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同僚就说道:“说起来,究竟孙兄为何被革职的?可有数么?”孙绍祖说道:“谁又知道?上面的人真是糊涂了,我平素里做事做的好好地,何等谨慎,哪里会有什么错,怎么忽然就说我冲撞上司,将我革职查办……实在费解,也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罢了。”

那同僚点头,就沉吟说道:“说起来,我来之前也略作打听,听说了些事体,却不知是真是假。”

孙绍祖忙问道:“兄台打听了些什么出来?”此人便说道:“我隐约听说,像是兄台你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之人……”孙绍祖一听,拧眉想了想,说道:“怎么可能?我的为人你也知道的……”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什么,顿时停了话语。

那人见他迟疑,便问道:“怎地,可是想到了什么?”孙绍祖一时无语,过了片刻,却摇头说道:“这……我是想到一人,不过……”便皱着眉,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