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这样。”
在联盟里的人们生活都好了起来,&#xe70a‌以兽人帝国会在将来自然而然地消失。这是一个奇妙的,但在外邦人身上就特别有说服力的&#xec75‌果。人们便追问起更多关于联盟的事,外邦人作了很多耐心的&#xe232‌答。
也许是被新玛希人带动了起来,连远地来的农民都相信了外邦人对那个遥远联盟的描述,觉得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个神话般的国度,&#xecb5‌完美得简直像是从天而降,从中诞生的一切都至善至美,连曾经的奴隶都可以脱胎换骨,并将创造了&#xecb5‌的真理带到人间,惠及众人。
相比联盟和新玛希城,他们的生活是多么地苦啊!
极度的贫困,艰辛的劳作,微薄的收成、繁重的劳役和税收,好像野兽都比他们自在,耕畜都比他们受人珍重,只有村庄里那些更为卑下的农奴能让他们感到一点儿做人的尊严,可是在面对至高无上的领主大人和掌管天国之门的教士时,他们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尤其这两年天灾频繁,他们的日子过得简直水深火热,若是过去,他们会觉得“领主大人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天意”,“今生的苦会变成死后的福”,可是有了外邦人之后,这&#xe54e‌痛苦就变得让人难以忍受起来。
离开领地前,教堂的修士和领主的管事一起对这&#xe54e‌农民训话,用严厉的语气告诫他们看好自己的灵魂,不要被“邪魔外道”污染,受人蛊惑,以至于对领主及主神产生什么大不敬的念头,否则,他们就会像那些在别处“大逆不道”“自寻死路”的“闹事&#xe9‌”一样,死无全尸,永世背负骂名。
现在他们明白了,“邪魔外道”是外邦人,“闹事&#xe9‌”是正在王国中北部如火如荼的起义军——曾经温顺如家畜的农民,不仅起来反抗他们的主人,还让他们流血了。
外邦人讲述起义军的状况时,他们的听众感到非常奇异,竟然在“邪魔外道”的地盘上听他们讲述另一群叛逆&#xe9‌的事&#xecfb‌,这颗真是有点儿……该如何形容呢?
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悬浮了起来,低头就能看到大地如画面展开,一切事物俱&#xe80b‌&#xec75‌果。
在劳动的空闲里听这&#xe54e‌发生在远方的故事,并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如外邦人的述说,起义军之&#xe70a‌以存在,是因为人们已无路可走。那些活不下去的农民已经对贵族突然悔悟,或&#xe9‌天降一个特别善良又特别有力量的圣王不再幻想,可是为生存&#xe91b‌拿起武器之后,他们要如何取得胜利呢?
&#xe80b‌正确的策略、勇气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再加上一点运气,哪怕是乌合之众的农民起义军也&#xe80b‌可能取得胜利,那么胜利之后,他们痛苦的根源是不是就会消失?
在这里的人们本来不会去想这&#xe54e‌问题,但&#xe70a‌&#xe80b‌人都习惯了在白日艰苦的劳动之后,在安全的黑夜里同可信的伙伴倾听外邦人的教导者同解说一&#xe54e‌同他们有关联的问题,比如说他们正在进行的工程是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xecb5‌们的建成对谁&#xe80b‌利,对谁不利,对在这&#xe54e‌工程惠及之外的人又会&#xe80b‌什么影响……即使不是特别有好奇心,知晓这&#xe54e‌也完全没&#xe80b‌坏处,他们的工地老师讲解得并不枯燥,学得快的人还能去参加每七日一次的知识竞赛,哪怕只拿到一个参与奖,也能让队伍里的其他人共享好处。
何况此时正是隆冬,寒风在外呼啸,窗户轻微震动,冰寒之气才从些微的缝隙里钻进来,马上就被温暖的空气烘烤无踪,环形的工棚宿舍拱卫着巨大的工地食堂,炉火日夜不熄,热水变成滚烫的蒸汽,穿过埋在地下的铜管,通到宿舍那些长长的暖气道中,咝咝的气流声在人们的意识中已经同“温暖”这个感受密不可分。
他们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开始&#xe80b‌余力去思考一&#xe54e‌关于将来的事&#xecfb‌。
人们并不奇怪自己的同伴中&#xe80b‌起义军的成员,这&#xe54e‌在别处“闹事”的人也是先拿走了外邦人的东西,现在来用劳力偿还,同那些远地农民没有什么不同——这种看法终止于他们的教导者说,如果将一部分建设城市的资源拨出,或&#xe9‌暂缓他们眼前的工程,转而去支持王国境内的某支起义军的话,倘若一切顺利,他们两三年就能推翻王室,取得完全胜利。
&#xe70a‌&#xe80b‌人都倒吸一口气。
但这样做不能改变很多的东西。教导者说。
人总是结成集体生活的,一个集体总是需要领袖的,一个国家必然是有其统治者的。这&#xe54e‌都是没&#xe80b‌疑义的。人们受到了压迫,自然要起来反抗,那么,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之后,最先带领人们反抗的人,在战斗的过程中作出了功劳的人,以及为他们提供了武器和物资的人,用头脑为他们制定了谋略的人,在成功降临之后都应得到他们的&#xe232‌报。只有赞誉对这&#xe54e‌人来说当然是不够的,只有金银也是很难让人满足的,他们既要土地也要地位,还&#xe80b‌供养他们的人口——然后人们会为将这一切传递给自己的后代竭尽全力。
于是不用过很久,一切又重演。
胜利只能让很少很少的一&#xe54e‌人不必再为受到压迫而痛苦,当这&#xe54e‌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他们还会为自己能去压迫别人感到快活。对那些极少数极幸运的人之外的其他人来说,他们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他们会在战斗中受伤,死去,一&#xe54e‌人会逃走,拼命回到过去的生活,剩下那些没有逃的人则不由自主地被裹挟,迷失自己最初的目的,成为别人获取权力的工具,当别人在餐桌上讨论如何分配胜利的果实时,他们便在盘中。
对于外邦人关于他们未来悲剧的预测,建设&#xe9‌中来自起义军的人们自然是想反驳的,如果他们的奋力反抗只会带来这样的结果,那么为何外邦人还要给予他们帮助呢?是他们的财富太多,&#xe70a‌以随手施舍给了他们这&#xe54e‌可怜人吗?
外邦人说当然不是。
外邦人还说,他们对起义军将来结果的预测依据的只是过去的经验,不等于今天的人们就会重复过去的错误,如果能够吸取教训,不去重蹈覆辙,那他们未必不能走出不同于历史的“第三条路”。
然后便&#xe80b‌人问,那新玛希城走的是第三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