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太高兴了,不过高兴又微妙。
她微妙的很,打了个招呼:“大婶你好哈,你这是……?”
水花婶子上下打量王香秀,晓得这是苏金来他妈,这个他们知道啊,苏金来他家日子过得很困难,全靠他妈一个人顶门立户,是个十分勤劳肯干、刻苦耐劳的一个女人,虽然是一个寡妇,但是洁身自好,为人坦荡。最是清白高洁。
嗯,苏金来都说过的。
她立刻说:“大家都叫我水花婶子,你也这么叫我就成。你就是王寡妇吧?总是听说你,今天可算是见到了,这一看就是个本分的。我早就听说你这人最洁身自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咣当!
王香秀的水盆往水槽子上一磕,表情有点不好看。
这他妈什么人啊,大过年的让人不痛快,什么意思啊?干什么要专门提什么“本分”?她承认自己以前是靠着谄媚男人拿钱,但是现在她也是勤勤恳恳工作的,这人干什么要故意说本分?还说什么“洁身自好”,什么学习的榜样?这不是故意的,什么是故意的?缺德冒烟的!
这不是故意正话反说,让她不痛快?
他们这条街谁不知道她以前名声不太好?
这个人真是太过分了。人家大过年的都不讨人嫌,这人倒好,竟然故意找茬儿,实在是有够缺德的。她王香秀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是也是能听出来这人正话反说的歹毒心思的。
她冷冷的说:“这好端端的不在自家过年,出来乱窜什么!阴沟里的老鼠!真是膈应人。”
一说完,转身就走。
水花婶子:“……”
尼玛,这是什么人啊!
她儿媳妇儿更是气的都攥紧了拳头。
一旁赵桂花目瞪口呆。
至于明美,明美小喽啰毫无存在感。
主要是,这现场哪里有她发挥的余地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拍马屁。可以时时刻刻的拍到别人的雷区。明美觉得:见识了,真是见识了。
同样见识到的还有水花婶子婆媳,他们两个都没有明白为什么这样。
赵桂花:“那个……”
嗯,还没说,杨立新抱着孩子从后院过来了,他们这些老爷们今年倒是都没有聚集在大院儿里,各家都有孩子,都在家带孩子呢。这不,家里在做饭,杨立新就抱着大胖闺女打算去庄家找团团圆圆玩儿,他走到前院,就见有陌生人,仔细一想,嗯,见过一次,是那个卖东西的。他们院子还专门开过会呢。
他警惕的扫了一眼水花婶子,水花婶子的视线一下子就黏在了大胖孩儿的身上,眼睛一亮。
“这是……”
“这是王大妈家的……”赵桂花还没说更多,水花婶子赶紧热情的接过话,说:“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王大妈的儿子吧?我见过你家李军军李伟伟,真是懂事的小孩儿。小李你……”
杨立新黑了脸,他盯着的水花婶子,阴沉沉的就地“呸”了一声,直接一个白眼卫生球。转身就走。
水花婶子已经有点绷不住了,这个大院儿的人呢到底是什么毛病!
是什么!
赵桂花瞅了一眼水花婶子要破防,说:“杨立新你抱闺女去我家吧。”
水花婶子:“????”
她的儿媳妇儿:“?????”
他们可是有消息来源的,王大妈和李厨子的孙子叫李伟伟李军军,那么这人怎么姓杨?
他们哪里想的到呦,人家这是上门女婿。
她们两个面面相觑,一下子还真是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蓝四海也算是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了,他贴着窗户看呢。这不也出来了,说:“你们就是常来卖东西的那几位吧?”
水花婶子勉强打起精神,主要是滑铁卢太多次了。
她强撑着笑,说:“大叔你是?”
赵桂花:“这是小荷她男人。”
水花婶子:“???”
这瞅着年纪差的有点大啊。
是这老头儿太粗糙还是人家媳妇儿真年轻?
讲真,现在水花婶子都不敢随随便便讲话了,真是一不小心就说错了,真是让人十分痛苦。
倒是蓝四海看着水花婶子,说:“哎呦。这瞅着可真是个好人,慈祥的大好人啊。”
水花婶子:“……”虽然你夸奖我,但是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赵桂花嘴角抽动,心说你是不知道,这人说话一贯都是正话反说,阴阳怪气的,这可不是夸你。
水花婶子憨厚的笑,说:“你看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蓝四海:“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一瞅就是个真诚的人,真诚,太真诚了啊。为人善良,太善良了啊!慈祥,太慈祥了啊。”
水花婶子:“……”这老头儿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不然怎么说的这么好听?她可是第一次见啊。
“这这……”水花婶子一下子还不知道怎么回应好了,这太热情了也是一种负担啊!
蓝四海:“这大过年的你能来提前拜年,一看就是为人十分的厚道啊。”
水花婶子:“……”这老头子一定是看上她了,水花婶子有点得意。自己果然是姿色不减当年啊。倒是一旁松鼠媳妇儿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些人怎么说话呢啊。这听着真是让人不舒服。她这个婆婆,尖酸刻薄为人阴险,哪里当得了这些好听的话?真是瞎了眼了。
明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他们对自己外公的阴阳怪气,真是一无所知。
蓝四海:“大妹子,你家是就你一个人吗?你老伴儿呢?是活着还是死了?”
水花婶子:“他已经去世了。”看上我了,真的看上我了。
蓝四海:“那你家几个孩子啊?”
水花婶子:“我这三个儿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早年就嫁出去了,跟家里不来往了啊。”要不说生闺女没用呢。她给卖了!
蓝四海:“那你家两个儿子也不错,来,大妹子你拿个板凳做,你说说你咋还干上这投机倒把了?这活儿可不好干啊,那红袖箍到处堵人啊。“
水花婶子:“谁说不是呢?我这哪儿容易啊,真是生活所迫啊。”如果不是为了混个脸熟,还能踩点,这个活儿肯定是不干的,还要起早贪黑的收货,真难啊。
蓝四海:“这个买卖不好干吧,这种活儿哪里是女人干的。”
“可不,这没办法啊,儿子撑不起门户,支撑不起来啊。”
她这人面善,容易坑骗人,要是全靠几个儿子儿媳。这买卖可就不好做了。这做拐子,了可是很讲究面相的。
蓝四海:“那你得培养啊,这孩子不培养,你还能一辈子都跟着?你看你这儿媳妇儿,看着就伶俐,有啥完全可以交给她啊。”
一看就是个呆头呆脑的。
松鼠媳妇儿:“大叔你这是看的准。”
她可不是早就能自己干了,就是这个婆婆。总是觉得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没眼光,还不如外人。
蓝四海坐在小板凳上,领着两个人唠嗑上了。
他抬头看了赵桂花一眼,说:“你回家做饭吧,这里没你啥事儿,我跟大妹子唠一唠。”
明美立刻搬着小板凳坐在了蓝四海身边,说:“外公,我跟你一起。”
蓝四海:“成。”他说:“这是我外孙女儿,这孩子就是柔弱,特别的柔弱,让我很不放心啊!”
水花婶子眼睛又亮起来了,柔弱好啊,他们就喜欢柔弱的啊。只有柔弱,才能让他们赚钱啊!
水花婶子看着明美,眉眼都是笑容。
明美坐在了蓝四海身边,赵桂花瞅一瞅现场环境,她深深明白,就算水壶甚至是个武松,这个时候都得窝着。这人一老一少,一文一武的,一般人可对付不过。
她丝毫不觉得水花婶子能在蓝四海身上讨到便宜。
她说:“那行,我回家做饭去,大妹子你们先坐着。”
水花婶子:“你去你去。”
她稍微跟老爷子唠唠嗑,哄着这个对她有意思的老头儿帮衬,还愁抱不走孩子?虽然可能用点时间,但是这是正常的!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
“大爷你们院子人不少啊。”
蓝四海:“嗯呐,住的人家多,地方小人多,可不是挤挤巴巴的,这就不像是你们农村宽敞。你们家是哪个村的啊?”
蓝四海:“这冬天里的,你们回家都走多久啊?”
蓝四海:“你家这一年到头卖货就不怕被抓到吗?”
蓝四海拉着水花婶子,这嘴巴就没有停过,他那柔弱而又好看的外孙女儿坐在一边儿,就跟那吉祥物一样。也不回家做饭,也不回家看孩子。这看热闹倒是一等一的很行。
水花婶子:“我跟你说啊……”
这边聊得热火朝天,却不知道,外面也热闹着。
话分两头说,这头儿水花婶子进了大院儿,那是说啥都不对,以至于进展不是那么顺利,不过这老太太不慌不忙,倒是也不耽误什么,循序渐进,十分绷得住,但是其他人吧,那就很未必了。
水花婶子的两个孙子,一个叫大毛,十四岁;一个叫二毛,十二岁。
大毛二毛各有分工,二毛作为一个小孩儿,捏着一把小便排凑到小孩儿堆里,说:“你们看,我也有。”
他们这条街的小孩儿不仅仅是邻居,还都是一个学校的小朋友。附近的小学和幼儿园是紧邻着的,而小学的马路对面就是中学。所以这些小孩儿一个个全都互相认识,门清儿呢。
这但凡是来一个陌生小孩儿,谁也不认识,立刻就问:“你谁啊?”
二毛不慌不忙,说:“我是来走亲戚的。”
要不说这家子是老拐子了,就连十二岁的小孩儿都已经习惯了干这个。
“那你上谁家走亲戚啊?”
“对啊,你上谁家的啊?我都没有见过你。”
二毛:“我说了你们也不认识。不如我们比赛吧?比赛看谁的鞭炮响,输了的给赢了的买鞭炮。”
他的惯例都是很快就输了,然后领着小孩儿去买鞭炮,趁机给领到人少的胡同,他大伯一下子就给捂住嘴绑上。再然后灌一点安眠药往筐里一塞,等他们回到住的地方,安眠药也起了作用,人就睡着了。
可别以为他们拐子就没有技术含量,就没有成本,他们要花的钱可不少呢。
小孩子们凑在一起,一个个都不想参加。他们如果输了,不是就要给这个不认识的人买鞭炮了?他们没有钱的呀。
一个个小孩儿都不说话。
二毛心里急了,这些小孩儿怎么一点也不上道儿,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
他乐呵呵的说:“你们敢不敢?”
他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鞭炮:“这样好了,如果我赢了,我就不要你们的鞭炮了,但是我要是输了,我就给你们买。”
虎头真诚发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蠢呢?”
小燕子:“对呀,你妈妈不会打你吗?”
李军军:“有钱没地儿花吗?”
李伟伟:“……”
一个个小孩儿,倒是还挺精明的呢。
二毛抿抿嘴,说:“那是我对自己的鞭炮有信心。”
他大声说:“你们是不是不敢!”
“那有什么不敢的?”
“就是!”
一个个小男娃儿都很要强。
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孩子,但是他既然发起挑战,他们自然也是不含糊的。
“可是这哪个鞭炮更响,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呀。”
小燕子倒是个精明的小会儿,这立刻就开口了。
“我觉得我自己的鞭炮更响。你觉得你的鞭炮更响。都不好说服别人的。”
虎头一听妹妹的话,点头:“那就是了,每年过年,我们喜欢的都不一样呢。”
“是呀是呀。”
二毛:“那怎么办呢?”
这些死孩子,乖乖玩儿就完了,怎么这么多屁事儿。等都给你们卖了,一个个全都卖掉。看你们还嘚瑟!
他心里骂人,嘴上却说:“那我们想个办法吧。”
一个个小孩儿眨巴眼,铜来举手,说:“我知道我知道。”
自从大哥进了少管所,二哥变成病秧子。铜来出来玩儿就没有什么小伙伴了,一来二去的倒是也跟大家凑在了一起。虽然以前他们三兄弟经常抱团儿欺负人,但是大家都是小孩子,也没有什么隔夜仇。
所以现在倒是也玩在了一起。
铜来:“我们可以炸牛粪,看谁炸起来的牛粪更高,更高的赢!”
小孩子们:“……”
沉默,无尽的沉默。
你家咋就乐意搞这个?
不过再一想,好像也对哦。
那不然怎么证明呢?
二毛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一定会输的,他不输怎么带人去买鞭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