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花雄心勃勃,壮志在胸,但是庄家的其他人呲牙裂嘴,抓耳挠腮。这事儿他就危险啊,谁扛得住啊。庄志远试图劝一劝老娘,说:“妈,你这要是被抓了……”
赵桂花:“呸,我不会跑?”
她说:“再说那个时候就得有破釜沉舟的心,实在不行我就用鱼砸他们,到时候你猜他们是抓鱼还是追我?你们一个个老爷们儿,干事儿真是一点魄力也没有。”
庄家几个男人被内涵到了,不过一个个还是苦哈哈,真心不想让老娘去冒险。
赵·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桂花:“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哎不是,妈……”
“老婆子你等一等……”
赵桂花:“你叫谁老婆子呢,我还年轻,你们不能帮忙就别给我添乱,一边儿去。”
赵桂花觉得,这一个家啊,就不能听男人的。男人,做事情总是瞻前顾后。总以为自己是深思熟虑了,但是等他们想明白了,黄花菜都凉了。
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个时候,梁美芬和明美两个儿媳妇儿是插不上话的,也不敢插话啊。
老庄家三个男人都不行,更不要说她们这儿媳妇儿了,总归是差了一层的。没看这三个男同志都愁的眉毛紧皱吗?
“妈你说这要出事儿……”
“别给我乌鸦嘴。”赵桂花执着的很,她再看一眼大家担心的眼神儿,叹了一口气说:“行吧,我答应你们,咱就年前卖这一茬儿,卖完了以后我就不去黑市儿,行不?咱们也算是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
您这退在哪儿?
不过就冲这个,大家也看出是劝不住赵桂花了,庄志希幽幽叹息,说:“妈,您可真行,是不是赶明儿您就得把家按在故宫了。”
赵桂花:“……”
死亡凝视。
庄志希:“那您答应我们,就年前一茬儿。”
赵桂花翻白眼:“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行,答应你们!”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先答应了也没啥。
因为赵桂花格外的执拗,几个老爷们走的时候都带着几分沉重,两对儿夫妻离开,庄老蔫儿愁的头发都滋滋冒油,他说:“你这老婆子,咋就这么倔呢。”
赵桂花打眼儿看他一下,说:“我还能为啥,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我倒是不想冒一点险留着鱼吃,可是你看,这就一点腥味儿,那馋猫子就猫上门了。要是日子久了,保准被人盯上,那山上的池塘往后可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们能去,别人也能去了。再说,就算不是从我们这儿漏的,如果是别人发现了呢?这没道理我们遇到个好事儿,不抓住机会啊。”
就她来说,还真的没觉得去黑市儿是什么大事儿,不过眼看家里人这么担心,她自然得安抚两句了。
“老大老三不懂,你还不懂我?我这人做事儿不是粗心大意的,既然要去黑市儿,我就会小心谨慎乔装的。不管怎么着咱们先捞一笔。”赵桂花感慨:“你这干的都是体力活儿,平日里也没啥油水儿,哪里扛得住?虎头和小燕子也缺营养的。”
庄老蔫儿一听这话,感动起来,他低声:“我晓得,我晓得你都是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我。”
他红了眼眶,开始抹眼泪儿,他家老太婆对他咋这么好呢,别人家都没这么好的媳妇儿。他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一次,他说不出阻拦的话了。
赵桂花:“你晓得就好!”
赵桂花眼看庄老蔫儿不反对了,这才开抽屉把钱匣子拿出来。她说:“咱家现在全部的家底儿是六百五,我想过了,以后他们不上交工资,咱们这钱攒的也就慢了。他们一个月交上来十块钱,二十块钱,咱们家可八个人呢,三十都吃不好,更不要说二十,往后少不得我们老两口得贴补孩子们了。刚才不是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像以前那么干熬着,得吃点好的。孩子正长着身子也一样,咱们一个月至少要拿出来二十块钱吧,要说一个月四十管着八口人的伙食费,那吃的应该差不离了。就算吃不好,咱们也得吃饱。有些有的没的,我再寻摸着。我倒是不在乎穿好穿差,但是这大冷的天,棉袄不抗风了总是该添点棉花做一件儿新的,这个钱省不得,不然年纪大了,保不齐要老寒腿的。还有生活上一些开支,咱们往后啊,还真攒不下多少了。”
庄老蔫儿:“存款有点就行。”
他是个知足的,说:“多有多的花处,少有少的花处,咱家孩子也不是那白眼狼,也不会不管咱们。”
赵桂花点头,说:“这我晓得。”
老两口在房间里盘点“家产”,小两口也是一样呢,这小两口说的是庄志希夫妻两个,明美盘腿儿坐在床上,认真的点钱,庄志希正在生炉子。
他们家为了省煤球儿,白天是不挨个屋儿都生炉子的,只有爸妈的大屋生炉子,如果不上班也在那屋混。晚间回屋才自己生炉子,庄志希忙活的紧,明美干自己的事儿:“你别偷看哈。”
庄志希:“……哎呦媳妇儿,这给你嘚瑟的,你信不信我敢抢?”
明美:“来来来,你来,你看我客气不。”
庄志希:“……糟糕,忘了你还是个高手。”
他已经从明美的口中知道为什么明美工资高一点了,他原本就知道明美工资比他高,自以为是因为接班的关系,倒是没想到并不是,而是因为明美曾经抓过小偷,获得过嘉奖提过一级工资。
“哎不是媳妇儿,你抓小偷害怕不?”
明美:“我怕什么啊!我当然不害怕。你不知道,我多盼着再有那不长眼的冒头儿,这样我就能再立功了。抓小偷提工资的速度可比等工龄快多了。我一直等着他们送上门给我送业绩呢。唉!”她叹了一口气,说:“谁曾想还没小偷儿了,他们都学精了,根本不往我卖票的这趟公交车上跑。”
她啊,错失了再次涨工资的大好机会!
庄志希失笑:“……你可真行!”
明美抬头:“那是,我本来就很行。”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拍,不高兴的说:“庄志希,你好烦人啊,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话啊,我数错了!”
庄志希:“噗!”
他戏谑的说:“那要不要我帮你数一数啊!”
明美立刻警惕脸:“你给我一边儿去。”
她往床头挪了挪,背对着庄志希,继续数钱,庄志希看她这个小财迷的样子,忍不住笑的更厉害。他这媳妇儿,看着挺精明的,但其实还真是没有什么心眼儿。
这但凡是有心眼儿的小媳妇儿,也做不出当着他的面儿数私房钱。
不过庄志希倒是没想到,明美之所以敢这么干,就是咬准了这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啊。其实明美也不是有心今天数钱,这不是……今天回娘家了嘛!
其实明美之前一直把钱放在娘家,根本就没拿回来,她也不是没有心机的小傻白甜呀。
不过因为做了“梦”,明美大概也晓得婆婆是个什么人了,她婆婆人品至少是好的,这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就算庄志希不是好鸟儿,她婆婆也不会算了。所以她就放心很多了。
明美今天回门儿就把自己这几年攒的私房钱拿了回来,她是接她妈妈的班儿,一共干了两年半左右,她爸妈是不要她的工资的,钱都在的她自己手里,明美手里一共攒了四百块。
她结婚的时候庄家给了五十块钱的彩礼钱,她妈又给她添了五十块钱的嫁妆,凑了个一百,给她做私房钱了。所以明美现在手里有五百块钱呢。
整票,就是这些了,剩下的就是一些零头儿。
一共是四十八块钱。
明美把八块钱拿出来放在自己的小钱包里,这才将剩下的钱放进了木箱子,直接锁上,锁上之后她还不放心,又把木箱子和床锁在了一起,这才趿拉鞋下地,抱胸看着庄志希,问:“你行不行啊,着了没?”
庄志希抬头:“早好了,我这不是等着你吗?”
明美扬了扬下巴,俏生生的笑,庄志希觉得这心啊,一下子就酥了,他媳妇儿长得可真好看啊,他伸手牵住她,就要往床边走,明美抻住他,努努嘴:“你去装一壶水啊。”
庄志希失笑:“好。”
他提着水壶来到院子里很快的接满了,栽在炉子上这才拉着媳妇儿去“休息”。刚新婚的小夫妻,真是一宿都不停歇的,没一会儿床就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
这新婚夫妻和老夫老妻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是时时刻刻想要腻歪在一起探索一下“人生”与“生人”的奥妙,另一种则是为了鸡毛蒜皮,也能掰扯个把小时。
老庄家可不就是这样,小夫妻在锻炼“床”的承受能力,庄志远夫妻则是鸡毛蒜皮呢。
庄志远明天要离开家,梁美芬心里难免有些难受,她念叨:“这早不走晚不走,偏是这个时候走,我一个人在家里多难你也不是不知道……”
她再给庄志远准备离开家的换洗衣服。
“你妈还要卖东西去,也不晓得到时候是不是要拉着我,你说这出事儿了可怎么办。她咋这么能折腾呢。”
她叹息一声又说:“我今天去街道办找活儿,人家理都不理我,肯定是你妈在外头讲我的小话儿了。不然人家咋能看不起我?我今天回来都碰上了,她跟老三媳妇儿说我呢。你说我在这个家里容易么?我吃苦耐劳,我……”
“你有完没完啊?”庄志远认真:“你如果有时间,就该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尽的学习中去,你看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庸俗?整天就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你别总是臆想我妈对你不好,我觉得我妈对你挺好的。你看看咱们院儿,哪个有我妈做人实在?你不能不知足啊。”
他一个侧身,继续翻看手上的《铁路周报》,他说:“你看看我,学无止境。”
梁美芬:“……”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看这个有啥用,也不当吃不当喝!”
庄志远:“人生,不能只图吃喝,要向往更辽阔的精神层次。你就是俗气,太俗气了!”
梁美芬:“呜呜呜……”
她这男人,咋就不能脚踏实地呢,虚了冒套的!
她难啊!
她给人做媳妇儿,太难了。
“你怎么又哭了,你看你……”
梁美芬忍无可忍,说:“我上厕所!”
生怕这人要跟着,直接说:“上大的!”
她飞快的出门,奔向了厕所,一进厕所,忍不住又难掩压抑哭了出来,呜呜呜,他怎么就一点也不能体谅她呢。她这日子,过的多难啊,她咋就这么不容易呢。
梁美芬也不敢大声,生怕人听见,只能捂着嘴,呜呜嘤嘤的哭,越哭越觉得自己真真儿委屈。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放心哭泣,她这日子,也太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