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垂眸:“我知道的话不会那样问你。”
“现在你知道啦。”谢栖眠侧身和他面对面,良久, 问,“江野, 你想了解我的事吗?”
他凝望着江野,眼眸坚定不移。
几年前那些事,谢栖眠没有刻意隐藏,早期的队友、粉丝都知道他是吃苦过来的选手,而他在世上如游魂般生存的时光被收容在那个小小网吧里,混沌地和许多人一起度过,也一直为人所知。
但除了成皓……甚至连成皓也没有听他如何将心掏出来说起那段时光。
他撕开结好的疤,露出藏在骨骼下的血肉,用来迎接江野。
“谢栖眠,我求之不得。”江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
谢栖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酝酿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就说道哪儿算哪儿吧。”
江野的手轻轻搭在他腰上,用低沉的嗓音“嗯”了一下。
“我爸是名警察, 就和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两个民警差不多, 分管片区的, ”回忆悠长, 谢栖眠都觉得有些模糊,“他好像……一直都很忙,反正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他吃饭吃到一半又跑出去的身影,有时候还要加班,回家了也是晚上九、十点。我母亲……”
他顿了顿,改了称呼:“我妈,不喜欢他的职业,经常和他吵架,说他对家庭不负责任,一直和他闹着,有时候吵的火大了还会带我离家出走。”
“嗯。”江野认真听着,没有打断。
“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好像也过了十几年,我都习惯家里那样了,”谢栖眠咬了咬唇,胸口明显起伏,说道,“高考冲刺那段时间,我爸还是经常出警到很晚,我妈觉得他不着家,也不关心我高考,争吵就格外频繁起来。高考前一个星期,有天晚上我爸接到所里电话,说有孕妇想跳桥,他凌晨两点赶出去,把那位阿姨劝下来以后又陪她聊了一夜,第二天才回家,我妈可能实在忍不了了,又和他大吵了一架,我那时候刚好出门上学,不知道……”
江野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变得难过自责,在他腰上轻柔地拍了拍。
“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吵的,最后我妈气的跑出家,我爸追她的时候被货车撞了,”谢栖眠停了许久,说,“没抢救过来。”
他努力说的云淡风轻一些,但始终没办法掩盖悲恸。
父亲以这样的原因意外离世,对他来说是恨也是痛。他不能原谅母亲,也不能原谅当初离开家门的自己。
如果自己不对这样的争吵习以为常,能在中间说和两句,父母就不会盎盂相击,造成这样的悲剧。
“高考那几天,我也不清楚自己干了些什么,就觉得怎么连呼吸都那么困难,提一口气跟吊一块沉铁似的,”谢栖眠有悔,“我知道自己考不好了,什么名校什么梦想,跟我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关系了,所以我爸葬礼结束以后,我就离开家了。”
江野知道他是打网吧赛出身的,只是没想到竟是被命运生生逼迫至此。
“后来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网吧老板收留了我,我晚上做网管,白天睡觉,有网吧赛就出去赚点钱,”谢栖眠语气轻快了些,“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何晨的,就是你认识的慕辰,他很早就和家里出柜,和我一样无家可归,靠一些线下小比赛赚钱,我们认识以后就一直搭档走下路,赢了挺多比赛的。”
江野点头,问:“那段时间吃的好吗?睡的好吗?”
“不记得了,浑浑噩噩的,有时候白天连睡十几个小时,有时候也十几个小时不睡地通宵,说不清楚。吃的也就那样吧,外卖泡面之类的,肯定不如现在阿姨做的饭,那时候网吧会有一些简餐,别人点的时候,我就也多做一点给自己吃。”谢栖眠颇有些感慨,“后来联盟赛事越办越好,那种线下的小比赛就变少了,没钱赚了不就得想办法,我听网吧里朋友说的开始做直播,一不小心被欧小典看中,签进了st,一直到现在。”
“那……还有和你妈妈联系吗?”江野问。
“元宵那天见了一面,”谢栖眠说,“她挺好的,有新的家庭了,对方应该……比我爸更合适。”
“原来是这样……”江野哑声说着,心却疼得要死了,他没想过谢栖眠的人生如此不同,在他过着幼稚高中生活时,谢栖眠却已经失去了一切,还要费劲地养活自己。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种网吧,充斥着散不去的烟味和嘈杂的人声,谢栖眠被淹没其中。
他想,谢栖眠不该在那里的。
“愣着干嘛,”谢栖眠拍拍他锁骨,“我说完了。”
江野搂着他,将他长久地放在怀中,直到热度过剩,谢栖眠想要正常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