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乔:“我们在魔窟里面,并没有看见井之类的东西。”
张雪霁:“是的,但我们当时只想着快点把昏迷的绾绾小姐带出魔窟,根本没有仔细探索其他地方。就连魔窟莲花井这个地名,也是侍女春秀告诉我的。现在想来,当时在魔窟里面的诸多经历,本身就透着诡异。”
“每当我们要检查或者从四周的壁画中寻找什么线索时,总会恰到好处的撞上室内机关发作,不是被墓内机关传送分开,就是遇到难缠的妖怪魔物,就好像魔窟长了眼睛生出灵智,自己知道针对我们一样。”
谢乔乔眉头皱起:“是先我们一步进去的陈未眠,在暗地里搞鬼?”
张雪霁:“还不清楚,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再进一趟魔窟。”
“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弄明白,我的好奇心实在不能装聋作哑……酸梅汁喝不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圆筒形水杯——胶质杯盖被做成一只黄色尖耳朵的动物形状。
张雪霁抓着杯盖拧了几下,拧松后把水壶递给谢乔乔:“这个杯子我没喝过。”
谢乔乔:“哦。”
其实她没懂张雪霁为什么要把杯盖拧一下,又为什么要强调这个杯子他没喝过。
她接过杯子打开杯盖,里面斜插着一根白色软胶管。谢乔乔盯着那根吸管研究了一下,两手捧着杯子低头吸酸梅汁。
酸酸甜甜,还是冰的。
她咬着吸管,脸颊无意识的鼓起来,看起来更像是十五岁的少女,而非性格古怪的剑仙了。
谢乔乔盯着尖耳朵杯盖,问:“这是什么妖怪吗?”
张雪霁:“才不是妖怪,这是宝可梦!”
谢乔乔:“……一种动物的名字?”
“呃……应该算物种名字吧。”张雪霁摸了摸自己鼻尖,解释,“虽然皮卡丘是宝可梦,但宝可梦不是皮卡丘,同理,虽然妙蛙种子是宝可梦,但宝可梦不是妙蛙种子。”
谢乔乔:“就和张雪霁是普通人,但普通人未必是张雪霁,这个道理?”
张雪霁:“……虽然这么解释也是对的,但你拿我举例子总让我感觉哪里怪怪的。你都不会觉得它可爱吗?”
他指了指黄色的皮卡丘杯盖。
谢乔乔把杯盖举到眼前,目不转睛十分认真的盯着研究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没什么感觉,看起来像黄皮耗子。”
张雪霁:“……”
算了,这种感觉好像也没有错。
“总之,我现在打算去巫云山,你呢?还继续留在这找猫吗?”
谢乔乔把水杯盖子盖回去,垂着眼睫,语气平静:“我跟你去巫云山。”
张雪霁愣了一下,诧异:“你也去巫云山?”
谢乔乔摇头:“山上不安全,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走吧,去巫云山——你打算骑着三轮车去吗?”
谢乔乔目光落到张雪霁坐着的三轮车上,冷淡的询问,就像在问他晚饭吃什么一样平静。即使张雪霁骑着的是谢乔乔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她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心和关注欲。
这点张雪霁很确定,谢乔乔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她的眼睛里只能看见自己的目标——虽然目前为止,张雪霁还不知道谢乔乔的目标什么——但他很清楚,谢乔乔这个人,只要确定了目光,就不会再分任何多余的目光给其他人。
所以她并不好奇巫云山上有什么,也不好奇绾绾小姐和那位伪装的假秀才之间的爱恨情仇。
她单纯是为了自己,而决定去巫云山的。
这个认知让张雪霁的心情微妙起来。
很难形容,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隐秘欢喜。即使这种感情无关男欢女爱,但切实的被一个清冷沉郁的人放在心上,那种感觉仍旧让人有点雀跃。
因为你知道那个人对待别人是如何的不近人情,冷漠疏离,也知道那个人在面对你时理所当然的偏心和例外。这种偏心总是让人意乱神迷,无意识的觉得自己也是如此重要特殊之人。
即使张雪霁经常说自己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是奔三的人了——但他上辈子死的时候毕竟还是少年,这辈子从婴儿长大又是少年。
没有被生活苛待,没有被柴米油盐酱醋茶浸泡,轻快明亮的少年。
他自然会因为谢乔乔的一个决定雀跃。
他自然难逃心动——被太阳晒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发热,他无法理直气壮的直视谢乔乔的侧脸,慌张的移开目光:“呃,我骑三轮快点……你要不要坐?”
谢乔乔抬眼看他,表情有点疑惑。
张雪霁反应过来,懊恼的用拳头锤了一下车龙头:我在说什么鬼话!我邀请一个能御剑飞行的剑修坐我的三轮车?
谢乔乔:“坐后面木板上?”
张雪霁开口,磕巴了一下:“对、对的——”
谢乔乔爬到三轮车后面的木板上,乖乖坐着,两手捧着皮卡丘水杯搭在并拢的膝盖上。
她回头,面无表情的提醒张雪霁:“我坐好了。”
张雪霁心无旁骛的骑车。
当然,这纯粹是他想象中的心无旁骛。他脑子里开始背质数,背着背着就开始背圆周率。
“张雪霁,你在念什么?”
谢乔乔疑惑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张雪霁下意识挺直了背:“圆周率。”
谢乔乔:“……那是什么?”
张雪霁:“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代表圆周长和直径的笔直,一般出现在小学的数学教材之中——”
“……”
谢乔乔老老实实回答:“听不懂。”
张雪霁捏下刹车,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叠宣纸:“我这有小学五年级的数学书教材,为了方便这边的人理解,我还对里面的内容做出了些许改编和删减,包括附加练习题也适当降低了难度……”
那叠雪白的宣纸在太阳底下,散发出比帆船布还要明亮夺目的光。
那光晃到谢乔乔的佩剑上,也晃到谢乔乔茫然的脸上。她看着好像进入了某种奇怪格式开始滔滔不绝推销那叠写满字的宣纸的张雪霁,沉默了片刻,探头看了眼上面端正整齐的字。
张雪霁的字写得比她好看多了。
谢乔乔:“张雪霁,我看不懂。”
滔滔不绝的张雪霁卡住了,嘴巴还维持着张开的姿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宣纸,又看看谢乔乔。
谢乔乔略微仰头看着他,神色平静,但睁得比平时还要圆一点的眼睛,能看出她真的很茫然。
张雪霁犹豫的寻找着措辞:“乔乔同志,我记得你识字?”
谢乔乔:“识字,但是看不懂这上面的东西。什么是方程?植树问题又是什么意思?这个人为什么一边往池子里放水一边又要往外面抽水?他很闲吗?”
张雪霁:“……”
失策了,虽然乔乔同志不是文盲,但她可能没学过数学。
张雪霁干咳一声,把那叠宣纸重新塞回自己袖子里:“现在就学习这些,对乔乔同志你来说还是太早了。等巫云山的事情结束,我们下山之后,我再找点更基础的入门书籍给你——不断的放水接水那个,其实现实中是不会这样做的。书上之所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是为了更直观的让做题者理解这个知识点的应用。”
“如果放在现实里,是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条件用来给我们计算的,需要综合考虑的因素很多,同时也需要用到更多的数学知识。”
谢乔乔听不懂,她点点头,‘哦’了一声,抱着剑重新坐回去了。
虽然话题在中间跑偏到了奇怪的地方,但多亏了谢乔乔突如其来的打岔,张雪霁现在已经不紧张了。
他一边老老实实的蹬车,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张雪霁啊张雪霁!你不能因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堕落腐败的世界,就也和本地人一样堕落腐败啊!怎么能对十五岁的高中生心动呢?这要搁原来的世界,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可清醒点吧!
谢乔乔不是多话的性格。张雪霁则因为自己心虚,所以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唠叨,安静的蹬车。
三个轮子的效率自然要远胜过人两条腿的效率。在张雪霁非常认路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开多久三轮就接近了巫云山。
巫云山依旧和他们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从山腰往上开始便处处笼罩着白色浓雾。但现在巫云山上还插着醒目的上元仙门蓝色旗帜,山脚处也有身穿蓝衣的弟子在巡视。
张雪霁看了眼崎岖的山路,还有山腰间笼罩的浓郁白雾,道:“三轮车开不上去,接下来还是步行吧。先去和上元仙门的人打一声招呼。”
谢乔乔没有说话,安静轻巧的跳下三轮车木板,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张雪霁——张雪霁被她这样看着,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谢乔乔的意思,无奈的转身走过去和那些巡逻弟子交谈。
见张雪霁主动揽下了和外人交流的重任,谢乔乔松了口气,脚步轻快的跟在张雪霁身后。但她脸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此刻其实心情不错。
两人刚一走近,巡逻的弟子就立刻拦下二人:“什么人?这山现在被封禁了,闲杂人等,不得接近!”
张雪霁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枚令牌,出示给巡逻弟子看。
那是一枚玉质令牌,上面还有刻字。巡逻弟子看见那枚令牌,愣了愣:“道载学宫的人?可是……”
张雪霁:“学宫弟子的令牌皆与弟子本身性命相绑定。人在牌在,人死牌碎,我想还没有人心大到来冒充学宫弟子,在上元仙门面前招摇撞骗吧?”
巡逻弟子迟疑了一会儿,先向张雪霁作揖:“请这位道友稍等,我需要去询问一下师叔他们。”
他向同伴递去一个眼色,示意同伴们好好看着这两个人,自己则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使用传音阵法向那边确认着什么。
张雪霁看着这群人谨慎的样子,有点无语。
他随手把令牌塞回袖子里,嘟囔:“学宫弟子的招收标准是笔试又不是根骨测试,那我普通人就不能是学宫弟子了?怎么每个人一看见我拿着道载学宫的令牌,第一反应都是先去请示上司啊。”
谢乔乔在发呆,没有搭理张雪霁的碎碎念。
很快那名巡逻弟子就走回来了,歉意道:“刚才因为没有确定您的身份,所以多有冒犯。请跟我来吧——这山上的迷雾中藏着好几个传送法阵,我们也是连夜排查才确认了所有的阵法位置,你们小心不要触发那些阵法。”
张雪霁:“不会不会,我肯定注意。”
谢乔乔:“哦。”
两人跟着巡逻弟子进入巫云山。
等三人快要进入山腰白雾的范围时,巡逻弟子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段雪白柔软的长绳,递给自己身后的张雪霁:“把这个绑在腰上,绑的时候留一截给后面那位姑娘,让她也把绳子绑在腰上,这样我们才不会在迷雾中走散。”
张雪霁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特意预留了一部分给谢乔乔,叮嘱:“上面的雾有迷惑人的效果,我们三个人腰上都绑着这个,就不容易走散。当然,我知道你不绑也可以跟着我们,但我们总要考虑到上元仙门仙长们的感受,是吧?”
谢乔乔:“……哦。”
上元仙门的巡逻弟子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暂时没有证据。
谢乔乔从张雪霁手上接过绳子,绕了一圈绑在腰上。绑完后她还抓着绳子一段扯了扯,感觉绳子的材质跟她上次在魔窟里斩断的蜘蛛丝很像。
或许是以那种蛛丝为原材料,所制作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