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挣扎,像是最后一根浮木,拖着溺水的人苟且。
万一呢,万一她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万一她还没来得及走。
万一,她也会不舍得。
黑沉沉的院子里,倪喃住的房间在最里面。时卿连门都没敲,径直冲进去,才发现门是没锁的,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
他停在门口,宽阔的身影落进来,斜映在地板上。
周围静得过分,除了他的喘息,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
男人眼中为数不多的光亮,在这间狭窄阴暗的房间内慢慢消耗。恍若一片荒芜的废墟,死寂又空洞。
原本堆满的东西的房间此刻空空荡荡,那张破旧的沙发,老式电视机,甚至连桌椅板凳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所有的家具、家电被全部搬空,就连床也是。
时卿走进倪喃那间小房间,除了那扇仍旧吱吱呀呀的窗子,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地上有层浅浅的尘埃,窗檐上落了灰土,应是从窗缝里掉进来的。
时卿往后一退,身体轻晃。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要离开的打算。
搬空的凤头巷,抹掉了一切她生活过的痕迹。她笑容满面地制造了一场分别,干脆利索到连离开都悄无声息。
回想起过去的几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包揽谎言。
那些看似真诚的对白,不过是她编织的盛大骗局。
窗户轻摆,尘埃四散。秋风穿堂而过,冲毁了短促的那几年。
时卿腿部酸痛,然而不及心脏撕裂般难忍。
城墙在黑暗中轰然崩塌,皑皑尘雾,是最后的硝烟。再支撑不住,时卿跪在了地上,拐杖发出沉沉的重响。
屋子里,男人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动,双手攥得很紧。时卿下颚紧绷,眼尾通红。
他想起倪喃方才在走廊里同他说的话。
“时卿,你别等我哦。”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黄昏降临,夜色被拖拽,有人去不复返。
时卿胸腔震颤,喉咙哽塞着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倪喃…你怎么…你怎么就敢确定,我…不会等你呢。”
和她之间的羁绊,往后朝来暮去,独留一人空守回忆顾影自怜。
他曾见过一个人,本生丧然,却又热烈到极致,燃尽他荒芜人生中的败井颓垣。然而所过之地杂草尽失,只剩炽热的光影,焚烧生生不息。
三冬四夏,黄鸟不歇。
吝啬和你看过的每一场雨,每一片雪。粗茶在岁月里失温,挽留变得鬼祟。
云收雨过,等待归路和黎明。
既然穷尽所有,也握不住一个你。
那就不如,破釜沉舟。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是你,所以破釜沉舟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