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搞不懂你怎么就忽然盯上我了呢？”施小秋靠在椅背上，身体舒展，一副大爷样,她看了眼自己和皮肉骨中间的茶几，“有茶吗？”

“没有。”皮肉骨双腿交叠，翘起腿,脸上的笑容不变，“这只是一场幻境,这里不吃东西不会饿死。”

施小秋啧了一声，她没再胡侃，她得快点聊完废话然后离开这儿：“我劝你别想把我跟你拉同一个阵营，我本身也做不到你这样无牵无挂。”

她还有爹妈和朋友，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多个老婆,她属于是有家室的女人，和皮肉骨这种晃里晃荡的无业游民不一样。

“可是他们给你的爱不纯粹不是么？”皮肉骨反问,“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私心的，你父亲明明早就知道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但他没有告诉你。”

“我没有洁癖到这种程度。”施小秋提醒他。

“可你不是圣人，你真的不会被影响？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父母的干预，也许你就成功了,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抵触我。”皮肉骨笑着说,“你不觉得很没道理么？我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你共情，甚至能够帮到你的人。”

“不不不。”施小秋打断了他，“你也许能够与我共情,但帮我？你是我的谁啊？”

“我爸妈帮我是因为他们是我父母,我朋友和我一起长大的,她们没法分割这一份感情。秦文嘛，顽固又简单，和他比起来你太聪明了。”施小秋伸出手示意坐在对面的皮肉骨，“聪明的当然是好事，但不怎么值得信任。”

皮肉骨双手交叉，垫在自己下巴那儿，他笑道：“我曾经和秦文是一样的。”

“哦，是吗？”这个施小秋早就知道了，有原本的记忆嘛。

不过她没有当回事，因为性格的变化更多的受环境因素影响，秦文想要复制这位皮肉骨的经历都难。

施晓秋看着皮肉骨那一副胜券在握的笑脸，只觉得不爽：“所以你是想说你和秦文一样对我一见钟情了？”

“你觉得你魅力这么大的吗？”皮肉骨的嘴角抽了抽，他补充，“秦文对你应该也不是一见钟情吧？”

“四舍五入一下，算。”施小秋毫不犹豫道。

而后她又呵呵笑了两声：“毕竟除非你忽然被人下了降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我，我实在想不通你干嘛要帮我活下去？同理心？”

“或者你确实需要一个队友，一个试验品小白鼠，因为你也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施小秋的语速越来越快，她眼神里那点懒散逐渐被锐利替换。

皮肉骨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两人之间只余下沉默。

施小秋见对方紧抿着嘴唇，忽然又笑了一声：“我现在相信你曾经是‘秦文’了，你猜为什么？”

她站起身，低头去看对方，身上那点严肃的气质再次一扫而光：“你看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的聪明。”

皮肉骨似乎想要笑，却不怎么笑得出来：“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个冒牌货会变成这样么？因为我需要活下去，就跟你一样，这只是我最根本的诉求。”

“大哥你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这个世界都更新换代了，普通人可没你活得久。”施小秋不以为意。

皮肉骨也站了起来：“你不信任我仅仅是因为我和秦文不同不是么？你信任他。”

“他才二十多岁，你五百多岁。”施小秋提醒对方。

说完施小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嘿，生存危机解决之后你会自杀吗？”

“什么？”皮肉骨觉得施小秋这话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咱们这也属于有目标有理想的人了，和那些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不一样。咱们有个寄托不是么。”施小秋笑着说，“我曾经认识一个姐姐，她比我大几岁，她成绩很不错……”

皮肉骨没有打断施小秋，只是耐心地听着。

“她家是单亲家庭，她不需要自己的母亲去干预自己的学习，她永远都是年级第一。”施小秋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缓和气氛，“她是她妈妈的骄傲，因为她的成绩。后来她妈妈在她考上大学这天去世了？”

“所以她自杀了？”皮肉骨接茬，眉梢微挑，“很老套的故事。”

“不不不。”施小秋否认了他的猜想，“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进入了相当优异的大学，出国读了硕士，博士。”

“你能在她身上看到生命最原始的张力。”说到这里，施小秋指向皮肉骨，她说，“就像你一样。”她像是在夸皮肉骨。

“就像一条活泼的泥鳅，在慵懒的鱼群里格外显眼，甚至搅得周围鱼无法安宁。”施小秋评价。

“所以这是一个穷苦女孩靠自己奋斗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皮肉骨觉得好笑。

“不是，她自杀了，在拿到无数奖项，人生似乎要迈向一个新高度的时候。”施小秋接下来的话却让皮肉骨感到意外，“因为她的目标已经攀爬到了尽头，她似乎觉得没意思了。”

“也许……”

“就像你一样。”施小秋伸出双手，她的手指修长，白的过分，指尖带着凉意。

她毕竟一半是鬼，体温要比皮肉骨更低。

施小秋手放在皮肉骨的领子上，帮他整了整：“我不是个太刻薄的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