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施小秋鬼气都要笼罩整个院子了,郎道长解释:“这人似乎从高中毕业之后就过得不怎么好,会自杀其实也正常。”
“怎么说?”施小秋说话还挺平稳。
“他十九岁家里应该出了一场大变故,家庭成员骤减。二十岁的时候亲缘断绝,学业路也断了。十九岁到二十岁这中间,那位存活下来的亲人应该是生了重病,食道出了问题。”
从郎道长给出的信息大概就能判断,在他大一的时候家里人出了什么事,只剩下了一个,还得了病,而等他二十岁的时候家里亲人死了,自己大学肄业。
“二十一岁到二十三岁这段时间平稳了一些,不过二十三岁生日的那月应该失去了工作,老板跑路。”郎道长都觉得这人的一生实在操蛋得离谱,“老板跑路之后他自己身体应该也出了些问题,以后他身上的负债骤增。”
“二十五岁生日,也就是四天前,他在出租屋里烧炭自杀。”
郎道长讲完,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沉默。
施小秋甚至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她与高中同学没有联系,这也就导致她对自己同学的印象停留在毕业的那一刻。
而她只记得这男生算是个没官方认证的班草,家庭条件施小秋不清楚,但爱好那么多,偶尔还跟着那群男生勾肩搭背下馆子,也不像是个贫困家庭出来的。
结果25岁再见却成了这样?
也许正因为曾经是同学,虽然不怎么亲密,但好歹也说过话聊过天,施小秋此刻的心情才格外地难以言喻。
晓涂情绪反应比施小秋还要大,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一点进他的动态,第一条就是他生日那天发的。”
她把手机给施小秋看。
动态就是一张照片,老旧的木桌子上摆着一盘菜,很普通的木耳炒肉,而画面里最大的,离摄像头最近的是拍照人伸出的大拇指。
而动态的文字写着【二十五岁生日快乐!斥巨资奖励自己一顿肉。】
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很显然,在这个动态发出去后不久,他就死了。
可这个动态实在看不出任何特别的点,它太平常了,平常到施小秋若是在动态里刷到它,会直接略过,扫一眼就忘。
至于他的死亡到底有没有蹊跷,这还得等找到他魂魄才能知道。
郎道长她们肯定知道这一点,此时他的魂魄不在这儿,只能说明有什么阻碍了术法的链接。这不正常,毕竟胡家俊的头七都还没过,这时候魂魄是不可能投胎转世的。
“如果幕后黑手真是劝导自杀的话,我们其他的同学也有可能出事。”郎道长说。
“呃,那个,如果你们需要的话。”一直在旁边当透明人的男人默默举起手,她就像是那个上课回答问题的好学生,“我可以找私家侦探帮忙调查。”
“不必。”施小秋摇头拒绝了,“先通知负责人。”无论怎么说,先通知官方都是最稳妥的做法。避免回头惹一身腥。
“我给负责人发了信息。”陶琼枝将手机屏幕亮起,递给施小秋看,“现在负责人应该在帮忙排查你们这位同学的交际网,包括一切现实或者网络可能认识的朋友。”
施小秋翻过对话之后把手机还回去,对话里负责人表示尸体还要在这儿留一段时间,郎道长已经施了术法,再加上一层障眼法就行了。
在搞定一切之后施小秋看了一眼旁边有些精神恍惚的男人,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人,这人似乎被尸体吓得不轻。其实这男人身上的业障也不少,不过那不是她们该处理的,他死后归地下负责惩罚,下一场轮回大概率做不成人。
但这也不公平不是么?
在障眼法落下之后,男人就看不到尸体了,原本尸体躺的那块地方草都没有塌,只是这样对于男人这个普通人来说反而更瘆得慌,因为他知道尸体就在那儿:“咱们还得和尸体共存多久?”
“看情况。”施小秋还能看到躺在那儿的人,她短暂的闭了下眼睛,而后起身走过去,从尸体上扯下一根头发,准备试试能否追踪得上。
她进了别墅,秦文自然也就跟了上去。
“可以让我试试。”秦文的声音特别轻,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
他这语调让施小秋愣了一下,实在是过于谨慎,都不像秦文了。这时候被尸体打断思绪的施小秋终于能够再次思考秦文的问题。
秦文他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给你。”施小秋将头发给了秦文,秦文的术法明显比她们更加强悍一些,会的也更多。
秦文接过头发,又安慰道:“你不必太难过的,轮回转世因果循环,此世过的苦便是还了前世的债。等再转世他必然能安安稳稳顺遂的过一生。”
轮回与修行一样,讲究因果循环,有些人穷苦一生,并非他本身是个坏的,更有可能是上辈子造的孽。
“可作为胡家俊的一生也就只有这一次,他不明前因却承担了后果。”施小秋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秦文手上那几根头发,“若是要罚,那当世罚完便可,何必留至下世?”
于他们而言,当今的一世便是全部,可放眼大道,人的一世只不过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环节,无尽轮回的其中一个。
就如同对人而言,攀登珠穆朗玛峰是一种挑战,是信仰和人类执着强大的宣告。可要是放大至整个世界,整个地球,珠穆朗玛峰压根算不得什么,若是将篮球放大到地球同等的体型,那么篮球上条纹的凹陷都要比珠峰更为高耸。
个人所在意的东西放到宏观去看,那就太渺小了。
郎道长她们也走了回来,晓涂哭哭啼啼地坐在施小秋身边,搂住了施小秋的腰。
以前晓涂是真情实感的对胡家俊有点意思,当然了,那也不是喜欢,她只是个纯粹的人类控,感过兴趣的人类多了去了。
“好了好了。”施小秋只能摸摸晓涂的头,当另一个人的情绪更饱满更难过的时候,施小秋心中的愤怒便成了无奈,她借用秦文的话去安慰,“他下一世肯定能有个好的人生。”
“他太惨了呜呜呜。”晓涂一把鼻涕一把泪,施小秋抽了张手纸糊晓涂脸上,免得这兔子把鼻涕弄在自己衣服上头。
秦文借死人的头发去牵引,他试了许多种方法,可都失败了:“不太对劲。”
施小秋搂着已经变成原型的晓涂询问:“找不到?”如果完全没有线索,那胡家俊有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
秦文摇摇头:“不是,我应该找到了的,但每次刚一连接上就断开了。”
这就像打电话,那边还没接通,这边就挂了,不过电话能打通起码说明这个号码是存在的。
“没关系。”秦文说,“我可以一直用术法去联系。”
“不,等等。”施小秋伸手拉住了秦文的胳膊,“亲爱的你把术法教给我们,我们一起。”轮流轰炸。
要切断术法的链接可不是像挂电话那样只要动动手指就行了,对方是得正儿八经用到自己力量的。
只要那东西失误一次,施小秋她们就能搞到自己想要得到信息。
晓涂被施小秋放了下来,她现在不想变回人形,因为程野兔形之后施小秋显然更有耐心去安慰她,而听了施小秋的话,晓涂搓了搓自己的前爪,相当有元气的吱了一声。
她叫过之后,施小秋她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晓涂身上。
而后郎道长眼疾手快,一把将晓涂捞进自己怀里,疯狂摸来摸去:“你跟我一起。”
兔子和人形完全就是两个待遇,郎道长以前跟她说话可不会这么细声细气,还伸手挠他下巴。
晚了一步的陶琼枝不太爽快的啧了一声,转脸看向施小秋,她本是想和施小秋一起鄙视郎道长,结果发现施小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窝秦文怀里去了。
哦,好吧,施小秋早就“叛变”了。
这一整天他们什么都没做,就疯狂地建立连接,他们从一早上八点坚持到了下午三点多,到最后那边的存在似乎烦了。
陶琼枝建立连接成功,这次不止确定了具体方位,甚至连接都没有中断。
其他人也没耽误,秦文直接拽着施小秋她们缩地成寸,眨眼间就来到了胡家俊魂魄的位置。
胡家俊的魂魄被锁在一间老旧的出租屋内,他就站在客厅的正中间,而施小秋她们到的时候胡家俊明显愣了一下,最后看清施小秋的脸,他疑惑地询问:“你是?施小秋?”
施小秋也算是曾经高中的风云人物了,或者说她们四个基本就等于是性转f4,只不过她们没有其他更亲密的朋友,始终像是游离于大群体之外,现在高中还有她们四个的传说。
其两位别班的胡家俊不认识,但施小秋还有晓涂她却是记得的。
只是此时他没看到晓涂,四人组里晓涂似乎被换成了一个男人。
施小秋自然也注意到了胡家俊,她在看到对方脸的时候愣了一下。
此时的胡家俊是他死前的模样,没有浮肿,但看着与曾经高中时期也是截然不同。
他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的人,脸黢黑,不是晒得,很明显是身体有病,两颊凹陷,眼部突出,那还有半分曾经小帅哥的模样?
“没有其他人。”秦文来的一瞬间就铺开了鬼气,但他什么都没找到。
施小秋皱起眉头,她单刀直入地询问胡家俊:“你是怎么死的?”她的语调有些硬,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模样。
然而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位老同学,如果他的死真跟自己有关的话……
“我烧炭自杀了。”说到这里胡家俊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身上硬是一点怨气都没,甚至还有工夫询问施小秋,“你居然能看到我啊?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秘密潜入高中的超能力者?”
他的语气着实平常过了头,自杀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凝结不散的郁气在,但他甚至比出意外或者老死的那部分人还要稳定。
“不是。”施小秋也有些困惑,不过胡佳俊这模样起码说明他的死是不痛苦的,起码对于他本人来说是如此:“如果方便的话,能稍微透露一下你自杀的理由吗?”
“我本身就快死了,得了癌症。”胡家俊说这个的时候也不见多少悲伤,更多的是兴奋,大概是发觉自己曾经的同学不是普通人。
这种兴奋就像是勤勤恳恳工作心怀善意的外卖小哥,忽然被执行任务的警察找上,能帮上忙抓逃犯,他只需要敲个门,但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场特殊且新奇的经历了。
他这样的态度让其他人沉默了,甚至一时搞不清状况。
而胡家俊继续说:“当时我租的那个房子出了点事。”
根据他的解释,施小秋他们明白了。简单地说就是租房子的中介公司跑路了,房东没有拿到房租,准备给他们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