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在纸上画出了第一个圈,又分出了几条线,“五嫂是用什么手段来牟利的呢?”
要知道世上赚钱的途径虽然千千万万,但五少夫人身为大宅里的妇人,许家外头的生意也轮不到她管,守着着七八万两银子是不假,可动作也不可能太大,她能牟利的途径就很有限了。
七娘子一边想一边写,“买通厨房采买、库房,里应外合二仙传道,虚报成本,从中牟利……这就是五嫂希望我们怀疑的。”
许凤佳也帮她补充,“人口采买也是能做手脚的事,更不要说还有每年的衣料、首饰……各院里的月钱、送进宫孝敬姑姑的年礼……总之银钱进出,都有手脚能做。”
“当时母亲将外头的事交给大哥,里头的事交给五嫂,其实已经避免了很多情弊。”七娘子微微蹙眉,以羽毛笔尖头上的软毛轻轻地抚弄着下巴,咬着唇想了想,又道,“只是她接手家事也没有几年,母亲身体虽然不好,但是也没到完全不能管事的地步,动作不可能太大。要从中牟利,我看一年能淘噔个七八千两,也就到头了。这还都没有算给几个同伙的抽红……”
许凤佳忽然皱眉问,“四嫂说五嫂少说赚了五万两,这个数字到底准不准呢?你猜她是不是……”
他这是从根本上来推翻一个重要的证据了:七娘子现在所作的推测,都建立在四少夫人所说是真的基础上。如果不信任四少夫人所说的五万两这个数目,那么一切猜测都要推翻重来了。
七娘子毫不考虑地摇了摇头,“四嫂是不会帮着五嫂骗我的,只要我一句话,婆婆就能将她死死定在府里,下半辈子哪里都别想去。她犯不着为了五嫂来蒙骗我们,再说,五万两这个数字,要比我们想得都更大得多,如果是出自五嫂的授意,她会把数字说得更小一点。”
仅仅从采买库房上做手脚,的确很难亏空到五万两之多,四少夫人要是有心帮着五少夫人,随口说个三万两,效果一样惊悚,但就更可信得多了。
“她成年累月在太夫人跟前打转。”七娘子分析给许凤佳听,“慎思堂和慎独堂又是隔邻,两边来往频密了,很多消息,是瞒不住的,没准听到了一耳朵,也是难说的事。以四嫂的性子,五嫂也不会特别防着她……”
在这种消息满天乱飞,真假难辨的时候,一定不能慌了手脚,什么消息都不敢信。该信的,就该确信无疑,这不仅仅是对他人的信任,可以说还是对自己的自信。
许凤佳咬着唇想了想,也肯定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他又补了一句,“说到心细如发,我是真不如你。”
这句话此时说出来,就没有了当时的那一点点不服气了。
七娘子唇畔的微笑,稍纵即逝。
“从五万两银子来看,五嫂肯定是找到了一条特别的生财之道……”她忽然轻轻敲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我真笨死了!她手里那么多钱,又有公府做靠山,私底下放个高利贷,利滚利不要两年,就又是五六万两的利息。——这么缺德的事,也就是张氏才做得出来了!”
从来只要有钱赚,杀头的生意都有人做,更不要说高利贷了,似五少夫人这样背靠大树,别人也不敢贪了她的本钱去,她是一些些风险都没有——不说放到八分这样高,就是放到一个月三分的利钱,她随手拿一万出去腾挪,这几年下来,所得何止五万?五万,那都是往少了说!
当然,放高利贷,也一向是最败坏名声的事,就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大户人家也决不会以这样的歪门邪道牟利:高利贷利滚利,一旦还不上,债主穷凶极恶时,逼着卖儿卖女卖田卖地偿债,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有欺男霸女,横行无忌的乡间恶霸,才会染指这样的生意!
许凤佳的呼吸声立刻就粗重了起来,他忽地道,“不对,京里是天子脚下,这种事一向管得很厉害。如果五嫂有份染指,封子绣肯定不会没有收到风声,于情于理,他也会告诉你一声……”
七娘子微微冷笑起来。
“你当她会蠢得用许家的名头出面放贷?四九城里的庄家虽不多,但一二十人总是有的,她银子投进去,还怕庄家私自吞没了?有许家的金字招牌在前,这生意是又稳当又赚钱,她又没有一点良心,干嘛不做?”
她在高利贷这三个字下面,狠狠地画了三条线,不容置疑地道,“除非我看错了五嫂,否则她必定是以这条路来盈利的。对这种没有良心的人来说,这条又安稳又赚钱的路,她也没有理由不走!”
“按你这么说,五嫂去年年底肯定是已经拿回本钱,悄无声息,把账给平了。”许凤佳也认可了七娘子的看法,他平稳地继续推进。“这种事,用不了太多人,在账房能有一个心腹就够了。”
七娘子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她也慢慢地琢磨出了一点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