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舟自己知道,这个小家其实早就散了,和美都是做给外人看样子的。祖辈都过世得早,秦间跟林念英各自都在外面有男女朋友。他们闹得最夸张的一次,拿水果刀互相刺,结果误伤了秦舟。额头的血滴到他眼睛里,把孩子吓得哇哇直哭。
之所以闹成这样还不离婚,财产分割困难当然是一方面,但说到底还是那句“为了孩子好”。久而久之,把孩子作为粘合剂的夫妇把失败的婚姻归咎于粘合剂本人,跟秦舟多待一刻都觉得烦躁。夫妇管理那么大的公司的确也忙,于是小孩从小只能跟着家政阿姨或家教陪读,一家三口半个月只能见两次面,其中一次是吵架。
小小的秦舟亲眼看爸妈从争吵、打架演变成刀刃相向,他就像个破烂又唯一的商品,即便爸妈再讨厌他也不得不花钱养着。所以他必须努力让自己能拿得出手,笑笑闹闹地成年,负面情绪从来只会自己扛,每个亲戚都夸他懂事像个小太阳。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秦舟忽然没那么懂事了,信誓旦旦说喜欢文物鉴定修复,想去北京。
秦间那天还在开会,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等录取通知都发了才反应过来,跳脚骂他:“北京?还文物?我不是让你留上海学经管吗!?”
林念英过两天也知道了这事,不置可否地说:“算了,这种事靠大学也不会。我看他也不是吃这口饭的料,还是多留心老叶家的孙女吧,我看那姑娘人灵。”
秦舟倒无所谓被骂,反正他就是故意跑得那么远,选学校也是图名气,图个能证明他独立的章,毕竟那是c9高校。
他需要比一般人更优秀,才配得上外人口中“好资源”。然而大家想的却是——有那种家庭配置,达到什么成就都理所应当,没出息才叫不正常。
北京不在秦家的影响圈内,没人知道秦舟是谁,历史和艺术会让他全身心沉浸。而且他也不喜欢父母把自己未来伴侣当作潜在社会资源,甚至赌气说要不就跟喜欢的古文壁画过一辈子。
没成想,他会在十八岁那年遇见柏知望。
秦舟连初见的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十月二号,小长假,他没跟家里打招呼,决定独自去敦煌采风。风很大,他在甘肃火车站对面取景写生,来往的行人和西沉暮色到画里全成了背景。
他本来想画夕阳,落笔一瞬,视线却恰好落到远处年轻人的脸上。他猛地收起画架,逆着人流狂奔,去找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