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次,我都是去处理戴少被戴老板打出来的伤的。这件事,戴少就是在这些时候跟我说的。”

“后来……出于一些后面会说到的事儿,戴家请了一位心理医生,因为我们两个对戴少的治疗有一定的重合,我们也有沟通过。总结来说,戴少是他母亲和其他人生下来的孩子,戴老板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察觉出了这件事,和原来的戴夫人离了婚,却也因为被背叛而患上了严重的躁郁症,可惜那个时候戴家没有心理医生,没人看出来戴老板病了,都以为他时不时会发疯,性格变得古怪又乖戾。在那之后戴老板没有再娶,所以戴少便成为了他唯一的继承工具……也是他心里耻辱的证明。”

“所以戴老板犯病的时候就会打他骂他,我每次去处理戴少身上的外伤时都能听到戴老板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隔着门仍然在骂他‘杂种’,现在想来……戴少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有迹可循的。”

骆盛朝的手指渐渐攥进了裤子的布料,这些听起来天方夜谭的内容就像荆棘缠绕上了他的胸膛,刺得他痛到发麻。信息量太大了,都是戴绪从来没有和他提起的内容,他不敢想原来那年安静出尘地坐在窗边十六岁的少年人身后是无边的、浓稠得让人窒息的黑暗,不敢想那些来自亲人——或是曾以为的亲人的伤害落在少年身上会是多么疼痛,不敢想先心病那么严重的戴绪如何承受这一切,不敢想什么叫“现在的样子”,不敢想为什么戴绪需要心理医生。

但他已经渐渐反应过来,三年前的事情,或许与这个家庭的灰暗有关。

关赤顿了顿,终于将时间线推向了三年前:“三年多前我博士毕了业,接手了导师的私人诊所,也接替他成为了戴家的私人医生。后来有一天戴老板突然联系我让我出国,我将诊所暂时交还给老师,来到国外,却没想到在一座别墅里见到了被囚禁起来的戴少。”

骆盛朝瞳孔一缩,竟有些难以听懂从自己口中吐出的字眼:“……囚禁?”

“对,囚禁,在离开你之后……戴少就被戴老板囚禁在了国外。”关赤嗓子发干,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么残忍的话说出来,“戴老板下手挺狠的,我给戴少体检的时候发现他颈部外侧有一道淤青,应该是直接将人打晕了带走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怪我不敢多问,那天戴老板脸色很阴沉,我还没能给戴少做完常规检查就被他赶了出去。”

关赤看向骆盛朝的眼神里带着歉意,话也越说越慢,像是在给骆盛朝缓缓展开当年令人心悸的画面:“我怕出事,站在走廊里没敢离开,没多久就听到了屋里两个人吵架的声音。我听到……戴老板说要派人砸了戴少在国内租的房子,戴少死活不肯,头一次和戴老板正面交锋地大吵了起来。”

骆盛朝心里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听到这里他几乎已经猜到了当年是怎么回事,细节尚且无法拼凑完整,但是这点内容已经足够说明戴绪当初和他分手一定是迫不得已的——

他知道戴绪的那套房子。当初上了大学以后他们为了方便,在校外租了两套房子,戴绪没有将个中缘由向他解释明白,只说自己租的那套房子是用于掩人耳目的,而他们两个人通常都住在以骆盛朝的名义租的这套房子里。骆盛朝心疼戴绪经济压力大,本想自己这套就全由自己来付租金,却被戴绪坚定地拒绝了。

十七岁的戴绪带着点少年意气,虽然安静温雅,却又不舍得让爱人多负担一点,最终还是一个人承担了一套半的房租。

戴绪自己租的那套房骆盛朝只去过一次,戴绪应该是将那个地方完全当成了仓库,房子里没有丝毫生活气息,倒是储物间设计得非常精致,摆放着两个人在一起一年来各种零碎的纪念品。

那里是戴绪和他共同的秘密基地,如果戴绪在和他分手以后依旧想着保护那套房子,只能说明戴绪心里还有他。

骆盛朝忍不住紧张得嗓子发干,头也变得昏昏胀胀。他好害怕听完这个真相,他本就依靠着对戴绪白眼狼行为的不耻才勉强支撑起了怒和恨,如果事实上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无理取闹,那他之前做的一切……

他不寒而栗,而关赤却没有停下述说:“两个人吵着吵着,屋里突然就响起了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给戴少医治了那么多次外伤,可三年前那一次,饶是我也被吓着了。是戴老板主动开门让我进去的,他看起来也慌了,我一进去才发现地上全是花瓶的碎片,戴少倒在地上,头上……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