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臣不喜欢户外运动,又生活在常年阴雨的城市,还天天西装革履,平常几乎从来不晒太阳,他身上的皮肤比祁尧白两个号都不止,随便一碰都会留下痕迹。而祁尧从前都没有发现,唐一臣的脚腕比他身上其它地方还要更白一些,又很细,被领带和床脚坚硬的木头来回摩擦出了一圈红肿,看起来异常脆弱。
祁尧只当没听见唐一臣的话,他搓热了双手,专心帮人揉开那处淤血。大概是真的有些疼,唐一臣的脚趾不安地蜷缩起来,脚背被祁尧捧在手心里,唐一臣还硬撑着不敢用力,脚尖划过祁尧的掌心,又轻又痒,祁尧莫名觉得那像是一捧洁白至近乎透明的雪。
“没什么不能听的,louisa是我双胞胎妹妹中的一个,她在制药公司做研究员,我输了官司就是她搞得鬼。”
祁尧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别揉了,”唐一臣垂下眼睛,看到祁尧那样近乎虔诚地捧着他的脚,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他挣着想让那人放开自己的脚,小声说:“已经不疼了,你不用揉了……”
“ethan,”祁尧没有放开他,又怕他乱动弄疼自己,手掌翻过来,捏住了唐一臣的脚背,像是回忆起什么久远的往事似的,突然笑着问他,“你去爬过乞力马扎罗山吗?”
唐一臣刚摇了摇头,祁尧又说:“据说再过十年,那山上的冰川就要彻底融化了,所以这几年大家都急着要最后看一眼赤道上的雪山,去爬乞力马扎罗变成新的流行文化,总有人邀请我一起去。”
“但我不会再去第二次,也没有跟任何人推荐过。只是刚刚我突然在想,我不喜欢那座山,究竟是因为它真的没那么好看,还是因为那次爬山的回忆非常糟糕。”
“不过我一直记得登顶后看到的雪,冬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雪真的太美了。”
祁尧说着,又忍不住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那只白皙的脚腕。
只可惜雪的美是永远留不住的。
第13章
祁尧在床上向来有些粗暴,唐一臣也是后来才发现的,那个人仗着自己身材太好,力气也大,对待唐一臣并不温柔,甚至像是故意欺负他似的,很多次都一直做到唐一臣哭着求他才肯停下来。
然而令唐一臣难以启齿的是,虽然每一次结束后他都会生气,也会因为身上的伤骂祁尧,但他很享受祁尧偶尔表现出的野蛮。
一方面,那种肉体上的疼痛和禁锢本身就带给了他快感,而另一方面,失控的祁尧和他平时滴水不漏的绅士性格完全不一样,被他占有的同时,唐一臣也觉得自己占有了一个真实的,本能的,完完全全顺从自己内心的祁尧。
在听见那通电话之前,唐一臣都没有意识到,祁尧今天究竟有多烦躁。
如果换做是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概会表现得更加恶劣,毕竟做爱是发泄的途径之一,他们又没有在谈恋爱,祁尧完全可以不用考虑他的感受,不必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不需要在事后保持这样的温柔和关切。
“你说吧,说什么都行,雪也好,山也好,你妹妹也好,我在听呢。”
唐一臣决定不再挣动。
如果自己能让祁尧开心一点,如果这个人真的想要找谁聊一聊,说出束缚他已久的痛苦或是愤怒,那唐一臣愿意听。
他想要更了解祁尧一点,或者只是能让他开心就可以了。唐一臣借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安安稳稳靠在祁尧怀里,仰起脸在祁尧的唇边落下一个吻,声音又轻又软,雪花似的一点点洒向祁尧心头。
祁尧难得有片刻的失神。他低头看向唐一臣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好像真的不管自己说什么,怀里的那个人都会认真听下去,都能全然接受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阴暗面。
该从哪里说起?
说说那个输掉的官司吗?还是说他和louisa?乞力马扎罗山?
或者再早一些,就从祁教授决定把他的抚养权交给他母亲的时候说起。毕竟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分叉口,如果当年父亲能做出不同的选择,也许他也能够成长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祁尧的父亲是国际法领域的知名学者,也是母亲这几任丈夫里,难得称得上与她“门当户对”的人——他有一半的英国血统,是贵族之后。虽然小时候生活在香港,但高中就去了英国,本科毕业后又来到美国。他在做律师时认识了祁尧的母亲,后来又辞职回到学校,专心致志地做学术。
所以祁尧出生后,作为商人的母亲火速回归工作,而因为正在准备新书出版,所以两年没有教学任务的父亲就理所应当成了奶爸。他从纽黑文搬来纽约,和妻子、儿子,以及妻子和两位前夫生下的孩子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