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秉章看了几间,租了个面积大些的公寓,三室两厅一卫,一百多平米,欧式装修,置身于内仿佛像是在欧洲一样,严秉章希望给黄似语最好的生活,就算这样,他还觉着委屈了黄似语。
黄似语来港后有些水土不服,吃的不习惯,搬进公寓后,能自己烧饭了,身体才舒服些,严秉章让他在家养身体,不让他出去,小翠每天变着法子的烧菜,两人有时趁着严秉章出去,也会去街上逛一逛,看一看。
香港有百分之八十多的米面蔬菜是靠内地供应的,每日港口进出最多的就是运粮船,这是个暴利生意,却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而工厂,严秉章实地去看了几家,织造厂最多、建材厂其次,工厂都是建在郊区,十分集中,这里地皮便宜,离港口也比较近。
这日他又在工厂周围溜达,竟看到了下船那日在港口上遇到那个叫顾念真的男子,那男子形容消瘦,那日就是穿着这么一件灰黑色的长褂子,今日还这么穿着,鼻梁上架着个圆圆的眼镜,跟那日的意气风发相比,现下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他手上拎着一只破旧的黑藤箱,正站在一家工厂面前徘徊。
严秉章观察他一回儿,见他终于跟门前的警卫说上了话,没说两句便被那警卫往外轰。
严秉章赶紧走过去,大喝一声:“做什么?打人吗?!”那警卫身材瘦小,面目黝黑,是个南洋人,他甩着警棍要上前打严秉章,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总之归不是什么好话,顾念真想拉住警卫,那警卫一把把他甩开,严秉章也不觑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他,顾念真拉不住这南洋警卫,只好去拉严秉章,边拉边急忙解释:“这位兄台,你误会了,这警卫并没想打我”“真的?”严秉章问,见顾念真点头,“那还等什么,快跑啊!”拉起顾念真就跑,两人跑了好远,见那警卫没有追上来,才停在江边的石凳子歇息。
“谢谢你。”
顾念真真挚的说,仰着身子喘气,“多亏兄台见义勇为。”
严秉章笑着摆摆手,“当不起谢,我见他推搡你,以为是要打你,你去那工厂做什么?找人吗?”顾念真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淡了,叹息道:“找工作。”
“其实之前我在港口见过你,”严秉章说,“前几日我才乘宗家少爷的货船来港,在等车的时候见过你,你当时身边还有好多人,所以刚才一见到你,我就认出来了。”
顾念真心想难怪严秉章会突然出手,原来是早有一面之缘,以为我有麻烦才这样,本就对严秉章的仗义有好感,此刻更觉他为人诚恳,且两人也算有缘,便对他亲近起来。
“那天是去码头送人,没看到兄台实在抱歉,”顾念真先给严秉章道歉,又自报家门,“我姓顾,名念真,是北平人,此前在北平读大学,来港本是想去美国留学,可在港滞留其间听闻上海沦陷,便不想再去美国内地暂时回不去,只能孤身滞留香港,便想找点事做。”
严秉章为人聪慧,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也把自己情况说了:“我叫严秉章,祖籍宁波,是从上海逃难过来的,我也是想在香港找点事做,不知顾兄想做些什么?”顾念真一听严秉章是从上海来的,忙不迭的问他上海的情况,严秉章知无不言,两人聊了很久,关系又拉近许多,聊天其间严秉章听顾念真原来是化学专业,去美国也是去深造化学的,他刚才想去的那家工厂是家塑料花厂,专门生产塑料花的,顾念真找了好久才找到跟化学搭点儿界的这家工厂,想问问要不要研究员,没想被警卫轰了出去。
严秉章刚好也长于化学,在船上又看了一套化学教材,有些不懂的地方便请教顾念真,顾念真自然十分欣喜,没想到严秉章竟然对化学也有研究,两人还步行去街边商店买了一捧塑料花来研究,越聊越投机,快天黑时,严秉章不得不回去,不然黄似语该担心了,他邀请顾念真跟他一起回去。
顾念真身无分文,要是不跟严秉章回去,只得流落街头,可他也不好意思跟严秉章就这么走了,便有些踯躅,严秉章看出他的窘迫,宽慰道:“出门在外靠朋友,难道顾兄还没把我当朋友吗?我可是对顾兄一见如故啊,我那里也没有长辈,跟老婆和小妹住一起,还有一间卧室空着,若是顾兄不嫌弃,就跟我回去住几日,等顾兄有了门路,再找落脚的地方也不迟啊。”
严秉章好说歹说把顾念真带回了家,小翠开门时见他领了个人回来还觉得稀奇,盯着顾念真一直看,见他手里捧着一束红彤彤的鲜花,更加好奇了,严秉章跟他介绍,“这是我小妹,小翠快叫人,这是顾念真,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