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栩心底蔓延着一种恐惧,是那种熟悉的恐惧,母亲离开的时候也曾有过。他知道宋恩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果然,停顿之后,宋恩羽还是说出来那句:“我们还是分开吧,江知栩。”
江知栩愣住了,他喃喃着:“小羽,这件事,今天是我的错,我去接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宋恩羽摇着头,他不知道自己提分手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逃离,只想躲起来躲在别人看不见的洞里,自己舔舐伤口愈合。他爬起来跨坐在江知栩的腿上,缠抱上对方的脖颈,笑着说:“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要求我抱你。当时我只觉得是遇到了一个变态。”宋恩羽笑着,泪顺着面颊流在了江知栩的后颈。
“没想到后来,我竟然只想就这样挂在你身上。江知栩,我很喜欢你,就像晚荷遇到秋雨,虽然姗姗来迟,可依然是甘露淋滋。你让我觉得十八年的苦难都有了意义。可是,现在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可我直到今天才发现,我不畏人言,但我不得不在人言里生存。所以……”
江知栩喉结微动,他双手放在一旁,甚至不敢再抬手回抱宋恩羽:“所以你选择放弃。”
“江知栩……”
“好。”江知栩干脆利落的答应,“等这件事处理完,我送你回家。”
宋恩羽搂着江知栩脖子的双手渐渐垂落,他安静地重新躺回床上:“好。”
江知栩为他掩好被子,就起身离开了。
安静就像蚁虫一般开始钻进宋恩羽的毛孔里,他忽然开始轻抖着,急促的呼吸,伸手着急的抓握。可一切就似流沙,握得越紧,流失越快。不一会儿,周身的冷冽袭来,好像失足跌落到海里,窒息感就塞满咽喉。就在逐渐迷失的眼神里,抓住了最后一点光。
等再度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揉着还在沉痛的头,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早餐,只不过这次没有江知栩的便签留言。
回想起昨天的难受,那些照片又在眼前快闪而过,他瞬间反胃起来,急忙跑到去卫生间去,他昨天到现在一直没进食,此刻只剩干呕。等这股恶心的感觉过去,才开着水龙头冲洗。就在水声淅沥里,他想到昨晚和江知栩的那番话。
疼,心在抽缩又扭曲的疼。他捂着心口,坐在旁边的马桶上,缓了好久,呼吸才又顺畅起来。哪怕是要受这样的痛苦,说出的话也不会收回。不是因为喜欢男人多么难以启齿。只是走不下去了,因为他不可能一辈子藏在天颐苑里,不见天日,也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人言,求世俗宽宥,求他人理解。
那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回了卧房,宋恩羽忍着不适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还好学校搬回的行李没动,只收拾天颐苑的东西就好。
可当他拉开柜子瞬间,就好像是打开回忆的阀门,和那人在一起的所有甜蜜和幸福都扑面而来。那每一件熨得平展垂坠的西装旁边总有一件衬衫,他知道这是江知栩的“杰作”,他会帮他收衣服,就这样整整齐齐的挂在一起。要在一起的何止是衣服,而是他和他的少年。
宋恩羽转过身去靠在柜门上,开始痛哭失声,双腿都难以站稳,顺着柜门滑坐在地上,就揉着胸口,不断地嚎喊着。他想起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承诺,他说过江知栩就是自己看世界的窗口,透过对方的双眸,可以看到遥远的星辰,可以看到极光,看到阿尔卑斯山上的积雪。
我在你的眼里见过了世界。
可惜,一切走到现在就都戛然而止了。
江知栩刚回到家,就听到了二楼传来的阵阵哭声,他急忙上楼,就见宋恩羽瘫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
江知栩昨夜被分手之后,并没有太多变化,依然会心疼,依然想要去护着他,他走上前,和往常一样要把人抱起来,温柔地说着:“地上凉。”
宋恩羽却猛地推开了他,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对着眼前朦胧的面容,不停地后退,歇斯底里道:“能不能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啊,不要碰我。我真的求你了。”最后这几个字已经被上起不接下气的抽啜声模糊掉。
可江知栩还是听清楚了,他眼底染着悲伤,认真地问:“你真的有这么厌恶我吗?我的靠近,触碰都让你真的这样反感吗?”
“是。”宋恩羽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一碰我,我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几张照片,想起你和我所有的亲吻,想到我无数次的和你赤身相拥,我,我就会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照片里的那个人。我控制不住这种想法,对不起,我,我真的会,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