踯躅被噎住:“…世子,你闭嘴睡吧!”
仇夜雪没再吭声。
踯躅却知晓他没睡。
她习武,耍得一手好矛,从小到大便只有一个信念,不是旁人赋予的,而是她自个儿坚守的,那便是保护好仇夜雪。
她晓得仇夜雪将她视若亲妹,她心里也因此欢喜得不得了,却从不敢说她也将仇夜雪视作兄长的。
不仅是因为奴籍,也因为世子太好。
这般好的世子,就似皎皎明月。
岁南人信奉狐仙,她却信仇夜雪。
信那个在寒冬腊月里裹着裘衣苍白着脸,忍着咳意悄悄给她送伤药的小少年。
她想要这样的兄长,却也不敢要。
踯躅盘膝坐在炕下,双手托着下巴瞧着仇夜雪,等着他开口。
她在仇夜雪这儿,是有点特殊的。
“…睡不着。”仇夜雪轻叹一声,微微侧身,稍抬眼皮,对上踯躅带着笑的杏眼:“外头没其他人罢?”
踯躅扬起个笑:“没,奴婢知你不喜太多人守着,早就叫暗卫们散了,只守在院子里。我们小声些,听不见。”
仇夜雪也没忍住轻弯了下眼,他还没及冠,再如何心思重,也还有点小孩子心性:“踯躅,你怕么?”
踯躅摇摇头:“一个京城而已。就算你要踏平这天下,奴婢也不怕。”
说着,她还要拉踩一句:“鸦青姐姐可就不一定了,她心不在这儿,世子你也知晓。至于藕荷姐姐…她应当会陪你,但多半没奴婢这么勇猛!”
仇夜雪无言,只轻哂了声。
踯躅:“奴婢实话实说啊,世子你怎的还嘲笑奴婢。”
她稍顿,小声道:“世子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便是了,你要查夫人当年遭遇暗算的事儿,奴婢定是双手双脚赞成的。只是世子你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踯躅认真道:“大夫可都说过了,世子你只是先天有缺,容易生病,可若是小心养着,长命百岁也不是问题。”
仇夜雪笑着瞧她,心头微暖:“多谢。”
踯躅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真要谢奴婢,就好好睡觉。”
仇夜雪再度阖上眼。
来京城,并非完全被迫。
以他的才智计谋,若是真的不想来,即便是圣旨也有法子推了。
只是他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一是为岁南百姓日后平安,他来才能叫皇帝安心,。
二是当年他母亲怀他是遭人暗算,他母族并非朝中权贵,而是江湖势力。得知此事后震怒许久,也彻查多时,最终得到的线索便是在这京城。
龛朝庙堂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皇宫里的四大监之一,就是大内第一高手,师承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月落掌月巫,便是仇夜雪的母族也对此十分忌惮。
仇夜雪轻捻了下指腹。
……祝知折么。
这位太子瞧着身份显赫,战功累累,但名声比他差,拥趸他的人更是比不上那位养在如今皇后名下的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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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仇夜雪偶感风寒,宫里的御医领旨前来。
随御医同来的还有皇帝身边的太监,也是四大监之一,但并非那位大内第一高手。
这位是皇帝的伴读太监,在宫里宫外的地位都不一般。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少监和出落得水灵的宫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摆足了架势,显得格外重视。
仇夜雪却觉着这也是一场试探。
好在他的病是真的,御医把过脉后又看了他的方子,再给他添了几味温补的药材。
太监道:“世子好生歇着,陛下说了,觐见的事儿暂缓,身体重要。”
就因这话,宫宴推迟了足足五日,御医日日提着药箱踏足这至今还未落匾的宅邸。
直到五日日后,仇夜雪彻底恢复了精神头,宫宴终于得以展开,仇夜雪也得入宫。
岁南信奉九尾狐仙,以白为尊,龛朝尊重各地文化,但不代表仇夜雪就可以着一身素袍面圣。
他里头着了身天青色绣银云纹的窄袖,外头罩了件靛蓝底穿金丝九尾狐的宽袍。
这般颜色倒是冲淡了他眉宇间常常萦绕着的病气,叫他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因尚未及冠,仇夜雪只能以玉簪半束青丝。
知他身体差,皇帝还亲下口谕,特许他的马车在检阅后可进入宫墙,再行进一段路,最后停至第二道宫门前。
仇夜雪要拿捏住自己的纨绔身份,自是不会推拒。
因他此番特来觐见,还得先在偏殿候着,等待宣见。
仇夜雪踩着宦官传了一遍遍稍显尖利嗓音踏入正殿时,亦能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