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看他:“不是人手?”
那司机舔了舔嘴唇,不大在意地摇了摇头:“你说那么美一个美人的手再怎么也是纤纤玉手,可那美人的手干巴巴的……见过老树皮没?就像那样皱皱巴巴,还有很多老茧,啧啧,真是——”
最后“可惜”两个字没说出来,不等罗海想象完,司机又说:“还有奇怪的,你想啊,现在的小姑娘拎着的包都是那种既精巧又好看的,而那美女却拎着个黑乎乎的公文包……”朝后瞥了眼罗海手里的包,“啧,别说,跟你这包很相似。”
罗海一愣,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公文包,这是警局统一发的,老一辈的都有,新人倒是换了个样式,不过八九不离十。
“她一上车就说要去公安局,而且还特地点名要去宾馆路的市公安局。你说一个美女,带着个公文包,要去公安局,她这是要干嘛?”
“你没问?”
“问了啊,我路上问她,一开始她不肯说,我就瞎聊,后来她说漏嘴,说是要去报警,我问她要告什么,她又不肯说。”
罗海心想,多半是嫌这司机呱噪,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说是去报警,正好也可以堵住别人探问的嘴。
“不过她不说,我也差不多猜到了。”司机说,“她看见我挂在后视镜上的全家福,就盯着那照片瞧了半天,之后还问我我家里情况。然后一直夸我老婆和我儿子,我就猜她多半是结婚了,不过老公应该对她不大好。那年头,打老婆孩子多了去了,见怪不怪。我就估摸着吧,她就算报警也无济于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罗海想笑,这司机师傅的推理能力简直海里云里去了,想象力无边无际,一个故事到了最后成了瞎扯,把最后那点兴趣压榨了个干净。正在他不想听下去的时候,后视镜里司机的脸色忽然带上几分迷惑,罗海眉头皱起,接着就听见司机说:“可是,后来事情就不太对劲了。”
罗海抬头看他,就见司机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不安地说:“我把车停在公安局对面的街上,她给了我一百,没让我找钱,就径直走了,我当时觉得钱太多,连忙准备去追,正打开车门,就看见那美女穿过人行道……那天很热,路上基本没什么人……就在她差一步踏进大门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四五个壮汉,一把抓住她,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太快了,全程……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司机说完小手指还在发抖,罗海回过神:“你没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啊,人家在公安局门口都能把抓走,我一个小屁民能有什么用啊。”
罗海捏了捏手指,沉默半晌问:“那后来呢?”
“不知道。”司机师傅忽然眉头一松,笑了笑,“当时前面有个乘客招手,我就赶紧过去了。后来也没听到什么消息,那女的多半是去上访的,这下被做了吧。所以说,民不与官斗,那都是老祖宗的至理名言。你知道现在的公安局,就是有钱人的地方。那时候那些黑心建筑商为了让农民卖地,啥阴招没使过,说不定那铲车下面就埋着尸骨呢。对了,我听说,咱们这东西岸大桥刚建的时候,用活人祭祀的……”
接下来的就是坊间流传的离奇传闻,可信度基本为零,无外乎是老百姓无聊拿出来瞎掰的小故事,罗海失去了兴趣,低头假寐,司机碎碎念的声音顿时成了安眠曲,让罗海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间罗海听见司机突然惊叫一声。
接着,猛地一个急刹,罗海差点从后座直接蹿到前座去。这让他倏地从梦中惊醒,突然发现车正停在十字路口中间,十分危险。罗海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出司机的衣服:“你——”
警告的话被堵在了嘴边,罗海愕然看向司机方向盘旁装置的手机架上那巴掌大的屏幕——正上演真人直播秀。
只见两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其中一个正在紧紧地拿绳子捏着另一个人的脖子,眼里满是疯狂,嘴唇朝外喷溅着口水,而另一个正无力地扭动着身体,脸因为快没氧气而涨得青紫。
罗海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嘀——”
车后传来的鸣笛声猛地把罗海拉回现实,他重新坐回座位上,司机连忙关了手机,那歇里斯底的挣扎声戛然而止,就像是活生生的生命攸地溜走,罗海颤抖着手想要从包里拿出手机。
出租车开始缓缓开动起来,罗海手里的包被他一阵乱翻,一张照片从包里漏出一角——正是刚刚在那荧幕上看见的钱厚载。
罗海心烦意乱把东西收回包里,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司机住了嘴,专心开车,很快车就停在了公安局对面的马路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