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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看情况,我也想早点回家。”

“这样啊……”

他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女人声音今天有点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那头声音顿了下,他听见女人说:“没有,没有什么事。”

他皱了皱眉,想了想,说:“妈,这样吧,我有个包落在家里了,你明天帮我拿来一下。”

女人犹豫了会儿,良久,重重地应了声:“好。”

他放下电话,刚准备转身,电话上的红灯闪烁了下,一声还没响完,就停了。他皱了皱眉,那电话号码是家里的电话,是有什么事吗?他摇了摇头,多半是按错了,喝了口水后他走回审讯室,猛地打开大灯——

尖锐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他拼命地踩着油门,漫山遍野的狂奔,风呼啸着在耳边刮过,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电台不时闪烁着红光,有个男人声音响起:“冬宁,冷静下来,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

他发出一声扭曲的嘶吼,泪水涌出眼睛,眼前模糊一片,直到对面一辆车闪烁着刺眼的车前灯,女人的人影站在他不远处,他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

不远处是万丈深渊……

他低下头,捡起了在黑色泥土里烂成一团的围巾,围巾上全是泥土,依旧红得让人眼疼。

无数的光团在他眼前疯狂地闪过,他的一生记忆和痛苦全都围困在那艳丽刺目的红色,那些代表生命,代表美丽,代表热血,代表邪恶,代表死亡的红色拼命绽放着又分崩离析,让他根本喘不过气。

他像是被拉进深不见底冰冷的水井里,殷红的血液从他身上逼出,抬头就是月色无情的光,伸手所及之处都是令人毛骨悚然指甲挠过的爪痕。

“冬宁——”

一声叫喊猛地把他拉回现实,黑黢黢的大门外早已被车灯照得如白昼般明亮,那里站着个瘦高的人影将女人的红色的影子击得粉碎,伴随着橡胶的鞋底和水泥板摩擦发出沉重的声响,正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背光下整个人显得一片漆黑,那人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两手垂直在身侧,背打得十分笔挺,他的影子被延长,直直拖到屋子的中央和那孤独的椅子连在一起。

那人举起手,在黑暗里展示自己,跟着缓缓地转了一圈,他轮廓分明的脸忽明忽暗,鞋底踩着几颗砂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最后他站定在原位,摊开手,镇定自若地说:“冬宁,我来了。”

昏黄的灯光垂下,洒在男人身上,他穿着布料单薄的西装,孤身闯入绑匪的老窝居然没有带任何的武器,十足的嚣张和自傲。

“容队……”

才从冗长痛苦的记忆中苏醒,再看见互相对峙的两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份由白向黑的转变,冬宁佝偻着的背微微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容铮随后踏入屋内,门被大力的关上,顷刻间将外面的亮光和喧哗都隔离开来。

突然从光明到黑暗有一瞬间他晃了神,几乎快要产生幻觉,耳畔边又感到有什么东西飘了过来,带着劣质脂粉的香气,冬宁浑身一颤,狠狠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勒住手里的人质,换来痛苦涟涟的呻吟。

同时容铮也瞬间失明,他站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的世界,才适应光线变化,看清楚屋里的情况。

屋里非常黑,窗户被封死,空阔的房间里仅仅只有一盏灯源,就算是有灯光,那光线也像是被黑暗所吞噬,显得屋子的角落越发黑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屋内的气温俨然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度。

冬宁很聪明地把自己藏在阴暗冰冷的角落里,藏蓝色的警服和黑暗融为一体,让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位置他紧紧捏住手里冰冷的手枪,枪口对准着容铮。被他顶在身前人质,脖子、身上有好几条血肉模糊的口子,血呼啦啦地往下流,几乎惨白的脸上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情况十分危急。

“冬宁,我按照你的要求来了。”容铮的声音和往常一样不带一点感情,冰冷无情得犹如纸上的符号,仿佛一个在系统里塞满了规则条例的机器。他实在是很不适合谈判,实际上他共情能力不足,在警校的时候审讯课程就令老师大为头疼。

选择这么一个人来谈判,差不多就等于罪犯在求死了,冬宁自嘲地笑了笑。他毫不怀疑对方有能力从自己手里夺过枪迅速制服自己,可是他也不差,那个时候他手里的人质也会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成为没气出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