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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一般人听了周鹏的话,会下意识觉得林姨这人不错,然后对自己失礼的话感到愧疚。池剑却反其道而行,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感激,反而对对方的一举一动产生怀疑,甚至在听了周鹏的话后,这种怀疑不仅分毫未减还加深了几分。

周鹏气得咬牙,不客气地质问:“我说池剑,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一句话没说完,堵了我三回,能不能听我说完!我说林姨打来电话,说了是林姨让我来找的吗?”

池剑一抬眼:“那是谁?”

周鹏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是胡敏告诉我的,她是胡明海的亲闺女。”

池剑听得一愣:“胡敏怎么会和雷局的太太在一起?”

周鹏看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叹了口气,找了把椅子坐下:“是这样,胡明海不是立大功提到省厅去了嘛。按道理,该给他们家分套住处,但是老厅长没办完手续还没走,他就暂时被安排到雷局家那栋楼里去了。胡明海现在生死未卜,他姑娘得到消息就慌了想要跑回欲海市,半路恰好被林姨碰上,这才借了林姨的手联系上我。

“虽然我和胡明海不对付,但是这时候了,她在我眼里不是胡明海闺女,就是一个刚得到父亲死讯的姑娘,那可是受害人!我不可能一句话都不听人家说就挂了吧。那姑娘没和我说其他的,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冬宁不要一错再错。”

池剑若有所思,轻声说:“倒是个善良的女孩。”

“是啊,”周鹏应了声,看终于解释清楚,松了口气,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冬宁算是她的杀父仇人,他们俩私下关系我一个局外人可不好评价。那姑娘其实三观挺正,也不圣母,我也摸不准她什么心态。她说她知道自己父亲已经回不来了,但她不需要冬宁一命抵一命。

“我寻思……毕竟是警察的孩子,从小都受到法制观念影响,知道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告诉我,冬宁这人其实为人很正直,他可能想的比较简单,就是引起公众关注帮助解决问题,谁知道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情。

“她从小就爱和冬宁混一起,对他很了解,她认为冬宁和陆阳不是一路人,他一定会自责,为了赎罪他肯定会选择跟罪犯同归于尽。所以胡敏给我了冬澜馨这个名字,她对冬宁家庭知道也不多,就是前段时间一直听冬宁提起他母亲。话里话外,冬宁怀疑他母亲没死,胡敏觉得如果找到冬澜馨,那冬宁肯定会为了他母亲活下去。”

“所以,”池剑思索着说,“你顺着冬澜馨的名字,找到了这里,然后撞见了我?”

周鹏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晃了晃,脚尖踢到桌腿,点点头:“是啊,我拿着冬澜馨的名字直接系统一查,结果发现她居然在系统里有记录。我顺着记录上登记的地址,就来了这里,还顺便找了管这片街道主任,在他帮助下和冬澜馨生前同事见了面……”

说到这里,周鹏倏地坐直了,从怀里拿出照片递给池剑:“我在冬澜馨那间小屋找到了这些照片,这些照片有部分编上了编号,我找人核对过,这部分被编上编号的人都已经死了。”

池剑深吸一口气,震惊地拿过照片:“你是怎么想的?”

“死因应该没有问题,都是病死的,但是一联想到今天爆出孙周兴私下贩卖人体器官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想,这些病死的遗体当年是怎么处置的?”周鹏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他就觉得瘆得慌,他把声音压得更小了些,“你想,这些人本来就是干见不得光违法的事情,死因大多因为不干净,没亲没故的,没有人关心她们生前怎么样,更何况死后遗体的去处。说句没人性的话,就像没人要的废品一样……你想想,会不会有专门处理这种特殊‘废品’的废品回收站呢?”

房间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下水道的臭味,还混合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这个味道对池剑而言很熟悉,他之前在隧道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闻见过。

那隧道里垒成两层锈迹斑斑的铁笼,福尔马林里浸泡的器官,歪七八倒的手术床,密密麻麻缠着头发和指甲壳的下水道口。

池剑忽然觉得有点寒冷,不是体表感受到低温的寒冷,而是发自内心通达四肢百骸的对事实的恐慌,他感到不寒而栗。

周鹏看了眼四周:“这地方悬乎的很。你想想,我周鹏,马克思主义的接班人,不畏艰险的党员,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可踏入这巷子的时候,我却浑身发凉,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冥冥之中有种力量,一直在注视着我……没准是冤魂,没准是看不下去的老天爷,反正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我来这里完全凭借我的感觉和猜想,我不知道我能找到什么,但是我在碰见你后,我知道,我的猜测,至少有一半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