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容铮重新挺直腰板,转到另一个方向,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辛苦了。”
离着和冬宁约定只剩下四分钟的时间,按常理来说,容铮应该急忙准备,但是容铮似乎并没有记起这件事,其他人也一时惊呆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容铮慢慢朝前走,每走过一段,他便深深地鞠下一躬,用沉甸甸的嗓音说:“辛苦了。”
所有人就这样呆呆看着他沉着镇定缓缓迈着步子走到那间小黑屋门前,容铮停在门前,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下,再次深深鞠躬。
多米刚跑过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禁惊讶地张大嘴:“老大,你、你要干嘛,像是要诀别一样——”
“嘘。”魏威一把拉住他,小声说,“有什么事,等容队出来再说。”
多米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目光望着他们,似乎是想问——不是谈判吗?还不赶紧进去,在外面磨蹭什么呢?
赵书记赞赏地抿了抿嘴,和绑匪僵持了五个小时,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现场,不仅仅是他,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陷入被怀疑的境地。
委屈,冤枉,不服气……太多太多的情绪在滋生,到即将到达零点的时刻,倒计时开始的瞬间,所有的压力铺天盖地的袭来。让在场的许多人开始滋生起愤怒,相互指责,甚至失去理智的情绪。
容铮的举动就像是一双安抚的大手,把那些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灰尘拍干净。他代表着上级的态度,代表着对即将到来的谈判的决心。这样的情绪多米不会懂,但是其他人却受到了传达,有不少人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泪花。
这时候,容铮举起手,所有人看向他等着他的下个行动,他淡淡地看向四周。
“请各位再坚持一小会儿,我们就回家。”
说完,他不等回应,毅然转身,伸手转动门把手。
倒计时归零。
——00:00
小屋里一片漆黑,老人被提着领子十分勉强地站了起来。他在短短的五个小时里仿佛老了二十岁,头发乱糟糟地沾满了灰尘,眼袋已经开始发黑,额间的沟壑和嘴角两边耷拉下去的深痕再也恢复不成原样。此刻他已经脸色像是刷了层白漆一样,不得已只能靠在身后的男人身上勉强维持着站着的姿势。
“我没有杀过人啊。”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我不像孙家那两孩子,也不像那贪得无厌的孙周兴,我没有杀过人没有放过火,也没有贪赃枉法,我的子孙也都在国外好好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他这辈子被冤枉过,挨了很多拳头,还戴上枷锁在大冷天被关在茅草屋里,两天才能吃得上冻成冰块的馒头,渴了就在地里挖雪吃。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困境,但是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让他莫名其妙倍感无力。
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被身后人带到这里都不明白。
他问过好几次为什么,身后的男人没有回答。于是他只好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大门上。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他被男人牢牢地圈禁着行动,手臂横在脖颈前,膝盖被对方的膝盖顶着只能半蹲着,整个身子只能维持着难受又必须靠身后人的姿势,这保证了他绝对逃不出对方的手心。
他不知道男人和警方达成了什么交易,他只知道无论交易达成与非,自己今晚必死无疑了。他现在想的是一会儿自己会怎么死,他记得男人有把刀,他的一只手上还正握着手枪。
如果是枪,他希望对方能一枪打在心脏或者眉心,这样他就能在瞬间毙命,不用遭受太大的痛苦。要是对方把愤怒洒在他身上,用刀割喉咙,或者一下下捅,那他会死的很慢,甚至会很疼。果然还是枪好,但是这小子要是手抖,一枪打中他的下巴,他没死,下巴却不见了……该死,他为什么要想起那么多痛苦的死亡方式,就不能给老人家一个痛快吗?
他愤愤不平地想着,带着埋怨,又朝男人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马上就到零点了,警方还是没有动静,他不禁颤抖起来,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下。
就在手机上的时间,快要跳到零点的一瞬间,突然,寂静的小屋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像是尖锐的金属刮在坚硬的铁板上,接着,在他愕然的目光下,门缓缓地门打开,黑暗里,一道光束猛然打了进来。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弄得猝不及防,不得不闭上眼,随即他感受到了风,流动的空气钻进屋里把他的头发吹起,撩得脸一阵难耐地发痒。
然后他听见脚步声缓缓地从外面走来,又是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四周再次归于黑暗,紧接着“啪”的一声,他睁开眼,屋里变得透亮,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