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坐在讲台前的椅子上,有种坐如针垫的感觉,不停握紧拳头又放开,忐忑地盼望着老师快点来。
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几个学生正在打架,但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具体来说,应该是单方面殴打,没人敢吭声,都紧闭着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妈的,陷害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死胖子!”江洋恶狠狠地骂着,手拽起对方的头发,得不到回复,又狠狠地甩下一巴掌,后者连忙哀叫一声,哭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给老子跪下,”江洋个头高,力气也很大,才初二就看起来像个高中生,没有人敢惹他,是学校的小霸王,他一下就把对面的小胖子拽到地上,“磕头认错。”
小胖子灰扑扑地趴在地上,听见这话立刻感到耻辱变得面红耳赤,哀求地看向四周的人,期望有人能帮一下自己,但所有人都别过了脸,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看什么。”江洋一脚踹在小胖子胸口,小胖子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在地上,哀嚎一声,江洋在身旁厉声大喊:“给老子跪下,磕头,听不懂人话吗?”
就在这时,戴着眼镜的班长站起身:“江洋,你不要欺人太甚。”
江洋正气头上,没客气地瞥了他一眼,朝他伸出食指朝下点了点:“坐下,不关你的事。”
“和我有关系,我是班长。”班长握紧拳头,放在胸口,咬着牙吼道:“你这个败类,偷了东西还要狡辩。”
听见“偷”这个字,江洋顿时大火,面容都扭曲了,直直地朝班长扑了过去,咬着牙大喊:“不是我!”
就在今天下午,江洋突然被叫到班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孟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又矮又瘦,戴着副斜框眼镜,常年马着脸,骂人的时候怎么恶毒怎么来,所有学生都害怕他,包括江洋,看见她就浑身发毛不自在。
江洋刚睡醒,中午又热,还带着起床气,听见孟老师突然问他,把拿杨波的钱拿来。
杨波家非常有钱,家里是做外贸生意的,他又胖爱吃零食,身上带的零花钱很多,他和江洋关系还可以,两人是前后座关系,杨波买吃的会分给江洋。
这时候江洋还有点懵:“什么钱,杨波的钱怎么会在我这里?”
“你还狡辩,杨波亲口说的,是你偷的他的钱。”孟老师在办公室大声喊着,她嗓音很大,隔壁班都能听见,这时候是下课时间,很多人都跑来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胡说。”江洋眉头拧做一团,愤怒地说,“我没有拿他的钱。”
“什么没有。”孟老师大力地拍了下桌子,眼睛愤怒地掺了红血丝,“江洋,你简直是坏透了,我从没教过你这么坏的学生。”
“不是我就不是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不承认,要说我就拿出证据,没证据想要冤枉我。”江洋也气极了,浑身都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最受不了别人冤枉他,他做了的他认,他没做的凭什么要认。
“要什么证据,你上个月还抢过初一学生的学费。”孟老师捂着胸口,一副气得快要憋气的模样,猛地站起身,指着电话对隔壁的语文老师说:“给他爷爷打电话,我是教育不了他,让他爷爷来。”
“我没有,我真没有。”江洋的脸脖子全红了,他眼睛里含着泪水,真不是他,可没人听,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孟老师只是厌恶地看着他,像是看一团垃圾。
江洋靠爷爷养大,爷爷在小区门口摆了个摊修自行车。以前生意还可以,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辆自行车,出门的主要交通工具也是自行车,爷俩靠着爷爷的手艺勉勉强强能达到衣食无忧的水平。
但后来公共交通网日益发达,老百姓的生活也日益富足,骑自行车的人现在很少,钱很难挣。
爷爷来的时候,一脸忐忑,他已经来过不下五十次了,但每次来他都会像一个害怕被老师责骂的小学生,把下巴低到脖子贴着,两只皱巴巴的手握在一起搅来搅去。
江洋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角落里站着的杨波,仿佛根本没有看见爷爷进来。
孟老师拉住杨波,拍拍他肉肉的小胖手,说:“就是这个同学的钱。江洋爷爷,你说怎么办吧。”
年迈的爷爷睁开浑浊的眼睛,他一只眼睛已经得了白内障,看起来有些吓人,杨波往后缩了缩脖子,摇头说:“算了,算了,我不要了。”
孟老师立刻打断他的话:“你这是在纵容犯罪,该要的就该要。”
“犯罪”两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了江洋的耳朵里,他一下握紧了拳头。
这时候,爷爷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张口:“同学,你说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