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刑警丢给彭昌廉几张照片,水鬼洞下的水现在去了大半,第一时间去做现场侦查的刑警潜入水下发回了几张现场照片——成千上百的尸体被铁链栓在海底,因为被淹死,所以死得格外恐怖狰狞,全身青紫,还有几具还呈现巨人观的状态,眼睛都快要从脸上爆出来,看起来异常阴森恐怖。
谁也想不到,在这个没有战争、老百姓安居乐业的年代,在那片美丽平静的大海下,有这样一处令人毛骨悚然的万尸坑。
纵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刑警见到那样的场景,也不禁腿软,更何况是自称连杀鱼都害怕的彭昌廉呢?
彭昌廉只看了一眼,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脸色有些发青地偏过头,把照片推到一边,默不作声地考虑了很久,最后取下眼镜,揉了下发红的眼睛,哑着嗓子低声说:“赵睿龙确实没给过我完整名单,他这人谁都不信,只信他自己,但我也担心有天会被他出卖,所以多留了个心,把每次他让我联系的,或者是帮忙抬下手、打招呼的人,全都记了下来,这份名单被我藏在办公室的鱼缸里,被沙子埋着。”
“除了这些人,你开始的时候还说了个‘圈子’,说是你根本没资格进入的圈子。”审讯警察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彭昌廉的神色问,“那个圈子指的是孙周兴这类的人吗?他们和赵睿龙是什么关系?”
“不仅仅是孙周兴,”彭昌廉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有些我见过面,有些只听过名字,都是在省里跺跺脚就能变天的人物,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小喽啰,其实也没必要说,这些人大多死了,最后一个也在今天自杀了,就是许中山……说起来,我还纳闷,怎么这些人全在这一年死了,就好像是在阎王爷跟前被点了名,挨个全死了……”
在监控室里的周鹏眉头轻轻一皱。
审讯的刑警沉声问:“都有谁?”
“第一个死的是凌涛然1,就是凌氏集团那个,他在做人口贩卖的买卖,但性格很怪,说起来挺变态,不爱和我们打交道,也不听话,但赵睿龙很喜欢他,还在私下认他做干儿子。谁能想到年初居然被个变态杀人犯牵扯出来,人直接被杀了,他为这个事情大发雷霆过。”
“然后是吕哲彦2,本来想利用迷信是很赚钱的勾当,谁知道他搞得那么变态,被盯上也是早晚,因为是无意间扶持的产业,他也没上多大心,被抓了也没牵扯出他来了。还有烟草厂的孙长峰3和他一手扶植起来陆兵4,都是挺恶心的恋童癖,赵睿龙觉得可惜,我倒是觉得罪有应得。后来是八佛山庄,贾老板5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始终不情愿,可被赵睿龙抓了把柄,不得不留在那里,和他们不是一条心,所以后来出事了,赵睿龙想都没想,就找人把他干掉了……”
审讯的刑警来自外省,对这几期案子不太熟悉,只是做了个笔记,却把监控室里的本省几个领导震惊了,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非要互相询问确认,才能确信方才听到的话。
周鹏站在墙角,用手撑住了墙,勉强站直了身体,那些提到的面孔一瞬间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飞过——狰狞的、嘶吼的、扭曲的、个个都像极了魔鬼,单拎出来就罪恶滔天。谁能想到,这些人居然联系在一起成了条线,就隐藏在淮赧市人人夸赞的高破案率下,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那种说不出的黑色幽默般的讽刺感,弄得他遍体生寒。
彭昌廉还在抠着手背上的疙瘩,继续说:“他们的关系有点像从属,我听他说过几次,大约是没有他,就没有他们。这語嬉挣&里些人一开始都是生意上出问题,濒临破产的商人,被他发现然后提点了下,借着他的东风积累了些不要本钱的资本,借此来发了大财。赵睿龙则是负责利用职务便利给他们充当保护伞,打击那些黑市里的竞争对手,独占垄断整个市场,他还借机排除异己,做到了厅长的位置……”
说到最后,彭昌廉又哽咽起来:“都是他——赵睿龙,他害了我,我一开始很害怕,可我又能怎么样,他是我姐夫,也是我领导,还黑白两道通吃,别人是杀人不眨眼,他是杀一群人心都不跳一下……什么表妹,就算是亲妹妹,他说杀就杀,我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我害怕,不得不跟他一起做,我也是被逼的!”
他呜咽一声,用手捂住眼睛,仿佛自己不是罪犯,而是棵楚楚可怜的小白菜,使劲哭了一会,才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得要确保我的安全。”
周鹏长长呼出一口气,反复咀嚼着难以言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