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把收集到的全部线索连成一条线:凶手在网上用金钱招募“摄影师”,然后以“恶作剧”“开玩笑”之名美化这些恶劣的行为,在反复洗脑暗示后,这些普通人无知无觉中一步步掉入陷阱,完成了最后的杀人视频。
王亮想法简单直接,既然都是为了钱,那他就提供视频分享平台,要制造成绝对无审核自由的假象,让他妄想中的这个真正的连环变态杀手自己出现。
然而在“他”出现的时候,王亮本该兴奋的心情却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都僵了。
“我那时候才知道,死亡,真的很可怕。”王亮停顿了下,摘下眼镜用衣角狠狠地来回摩擦,想借着这个动作掩饰突然变调的声音,“你们应该比我明白,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引导暗示的,要那么容易,那这世界早就毁灭了,哪里还轮到我去扮演超人,可当时我没明白这个道理,总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案,光想着能抓住幕后黑手扬名海外,兴奋还来不及,什么理智全都没了。”
在旁的刑警忍不住插嘴:“你都那么有钱,还不满足啊?”
“我说过,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饿的时候就想吃饱饭,可吃饱饭却想奢侈名牌,我也不例外,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不想只做个律师。”王亮偏头看了插嘴的年轻警察一眼,冷冷地说,“你们警察一直瞧不起我,觉得我给嫌疑人辩护没心没肺,暗地里骂我冷心肠,我知道,我得让你们服,对我五体投地,彻彻底底的服。”
“要是你的猜测成真,那的确是狠狠地打了警察的脸。”容铮说,“王律师,无论你怎么后悔,错已经铸成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倾尽全力去补救。就像你说的,人不可能简单地受暗示就去杀人,那你的网站也不可能是一夕之间变成这样,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极端?和你有关系吗?”
“我哪里有那么大能耐,我就是个耍嘴皮子的律师。你们应该查了一些了。我一直读的法律专业,自学的心理课程也只够写论文的时候锦上添花,平时应酬交际多,但没有真朋友,逢场作戏我在行,交心是不可能的,所以对我来说洗脑别人,完全就是一种超能力,更何况杀人了,反正我做不到,你们倒是有可能。”
毕竟,论研究变态的犯罪心理,国内没人能比得过他们。
舒墨轻搭在膝盖前的手指轻轻揉搓了一下,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王亮没有看见,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容铮,继续道:“那段时间网站成立有半年的时间了,非常凄凉。大概是因为网站不能公开,贩卖的视频无聊,最开始的神秘感也没了,年轻人难免感到无趣,渐渐就没什么人了。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总是叫人清醒,可能是工作太累,加上一直没什么进展,我突然想要放弃,而且每次打开网站看那些拙劣的视频,我都有些崩溃,甚至感到了耻辱,以至于那段时间我连电脑都不想打开。虽然嘴上还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已经觉得,我可能真的想错了,直到有一天,我收到网站流量最高峰的提示邮件……”
“只是一段短视频,不到五分钟,突然出现在网站里,瞬间标红了,流量达到开站以来最高峰,几乎所有会员都跑来看了,还多了很多新会员。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因为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五个小时。按理来说,早就冷静下来,但流量没减少,还在不停增加,而且还不断出现新的跟帖,全是关于那段视频的讨论。那时候网站还没有分区,都在屠版刷‘刺激’‘真的’‘值了’,我还有些糊里糊涂,直到看见有人发了提问贴——‘是不是真死人了’,那一瞬间,我脑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嗡’的一声,耳朵都耳鸣了……然后我就一个想法——他来了!”
王亮用力咽了口唾沫,难耐地扯了下系在脖子上的领带:“你们应该在我那些‘秘密收藏’里看到了吧,卡里的视频,就发生在去年夏天,也是一群年轻人在玩。他们在草地上放了个圆形跳床,很大,五六个成年人在上面跳都没问题。两米远的位置又放了一个巨大的铁桶,里面蓄满了水,显而易见,这群孩子打算通过跳床跳进那个铁桶里。”
“他们总共有四个人,镜头是固定的,像是绑在树上,铁桶和跳床中间,专门为了拍摄他们跳桶的窘状,第一眼看见会觉得这是搞笑的。有个扎羊角辫女孩,戴着眼镜,挺胖的,一直被伙伴嘲讽,每次她跳的时候,她的伙伴总是在旁边起哄,‘你太胖了,会把跳床弄烂’,‘掉桶里,你会浮不起来’。胖女孩后来有些生气,偷偷跑到铁桶把水放掉,然后拿起角落里的钢筋水泥柱丢进去,嘴里小声说些什么,有点像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