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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惹事的学生,不要理睬他们就好了,在学校只管好好学习,拿成绩分高下。

孩子越来越沉默,成绩不见起色,还开始偷家里的钱去买化妆品、裙子……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觉得孩子不学好,他狠狠地打了女儿,用不堪入目的话语辱骂她,口不择言说她小小年纪学化妆,是想做妓女吗?

他气得头晕,拽着她的衣领,把人从教室拖到了大门口,周围的学生们纷纷发出起哄的叫声,龇牙咧嘴做着鬼脸,尾随着他们走了一路,直到上了车,还围在一起在车后怪声怪气地高声喊——“青蛙被打啦!”“青蛙哭啦哭啦!”。

中年男人坐在车里,还在粗喘着怒气大骂——你为什么不学好,我每天那么累,没日没夜的工作应酬,还不是为了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怒气冲冲发动汽车,旁边工地上的运渣车也从对面开过来,背后学生们还在疯狂大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闹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在他抓狂地按喇叭的时候,女孩突然推开车门,猛地窜上了公路,同时对面的运渣车飞驰地开过来……

他就坐在车里,睁大了眼睛,四周的噪音全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许多人惊慌失措地疯狂奔跑,运渣车司机慌张又惊恐地下车,喋喋不休地辩解着:“是她突然冲出来的,是她突然冲出来的!”

浓烈的血腥味涌了上来,而他一动也不能动,四肢仿佛僵住了,眼前的一切全成了分崩离析的色彩。他目光模糊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脑海里白茫茫一片。他茫然地想,出什么事了?

谁死了吗?

“他去学校,讨要说法,可女儿是和他出去遇害的,很多人目击他打骂孩子,说他不要脸要碰瓷学校。最后警方给出事故报告,说孩子不堪忍受他的打骂,弃车自杀,司机也是倒霉,摊上这种事。所有人都在责怪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他十分内疚,那晚也不想活了,爬上楼顶想要自杀,没想到撞见了同样想自杀的我。”

十几年过去了,王亮的记忆早就模糊,却格外记得两人相遇的那一幕。阴森森的天台上他们遇见了不同立场的彼此,又仿佛互救般跳出了深渊,却没想到进入了另一个不断循环的地狱。

“从那以后,我和他成了朋友,在家里喘不过气的时候,就会去他家休息。他学识很渊博,和他聊天很有意思。可能他也觉得孤独,把我当做了半个儿子,非常欢迎我去他家,甚至还给我家里的备用钥匙。

“有段时间他情绪很差,每次我去他家,都能看见空着的烟盒和酒瓶。我想找他问问,可他要不沉默,要不就干脆遇不见他。就在我以为他又陷入对女儿的死内疚的时候,他却又突然恢复,不仅红光满面,带着肉眼可见喜悦,还拉着我出去吃饭,带我去打游戏……是我太小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那些行为反常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王亮顿了顿,朝容铮笑了一下,伸出两根食指晃了晃:“能再给我根烟吗?”

笑容未及眼底,王亮只是扯开嘴角,礼貌地意思了下。其实他压根不想笑,只是多年来求人办事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下意识地露出个笑来。

容铮直接把打火机和烟盒都拿出来,放在桌上,示意他随意。

“谢谢,”王亮接过烟猛吸了一口,然后用手掌使劲揉搓了两边突突直跳的额角,把升腾起来的疲惫和焦躁略微压了下去,才接着说:“因为两次离家出走,我和父母的关系紧张到了极点,所以偶尔会去他家里小住。他家我都可以随意进出,除了杂物室,那里是常年上锁的。他不是天天在家,知道我的情况,专门在客厅安置了一张小床,床正好就对着杂物室的门。

“那天我睡到半夜,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就像十几个玻璃瓶被同时砸在地上,我被吓了一跳,睁开眼就看见他突然从杂物室跑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很狰狞,手上缠了一团卫生纸,不停有血渗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闭上眼,就听见他走到我身前,还特意停顿了下,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里有种隐隐的直觉,一旦我不小心动了,就会遭遇很可怕的事情。我拼命忍着,动员了全身的神经,可能他觉得一个小孩应该没能力装睡,在反复确认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出去了。”

那时候的王亮就对刑法类的书籍特别感兴趣,偶然撞见了这一幕,就觉得事情有蹊跷。本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好奇心格外重,因此想要一探究竟。

当时他只是觉得男人有事瞒着他,并不觉得对方有多危险,所以他内心充满了紧张,却并不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