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7页

做刑警的就是要接触人性的阴暗面,没有一起刑案会让人大快人心,不断接触伤害、死亡,还有受害人的恐惧、悲伤,罪犯的歇斯底里、偏执。

他们寻找证据,走访亲朋好友、群众,把受害人和罪犯的私生活慢慢剖解,让鲜血淋漓的现场一遍遍在眼前重现,把真实动机大白天下,还原作案的全过程。

或许……他们才是最容易接触深渊,变成怪物的那群人。

对了,郑平……

他刚分配到外勤的时候,就和郑平搭档。郑平算半个师父,八百年穿不着的制服,被他熨得平平整整挂在更衣室里。

可能因为做过基层,郑平年纪轻轻就带有老一辈警察的情怀,常常把“为人民服务”挂在嘴边,待人如春风般和煦,还没有老警察的陋习,从不说粗话,见人就笑,温和的像个邻家大哥哥,和什么人都能勾肩搭背,再丧心病狂、冥顽不灵的犯罪分子都能和他好好说上话。

周鹏刚进队的时候,多少有些年少气盛,总觉得自己能干番大事业,见人就吹大牛逼,现在光想起来就觉得丢人,可郑平就笑眯眯听着,从不像其他队里的“老人”想要打压他,也不指使他端茶倒水,也从不藏私,连线人都给周鹏介绍,他能有现在的成就,多少离不开郑平的指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腐蚀的呢?

警察面对的诱惑实在太多了,尤其是接触到缉毒这块,糖衣炮弹都是轻的,郑平接触的线人太多,三教九流,吸毒的,贩毒的,经手的都是大把的钱,他难道真像李彬所说,是个伪装多年,演技深厚的黑警?他有可能是被威胁的吗?

不,如果是威胁,他完全没必要杀害李义。

周鹏长长呼出一口气,把燃尽的烟头在窗台摁灭,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不想了。

他伸手去拿墙边的拐杖,谁知道那拐杖不太老实,顺着墙往另一侧滑了大概三四厘米。周鹏瘸着一只腿,这三四厘米的距离对于他来说,简直算是天堑。

没办法,他只好撑着窗台,拼命拉长身体带着手去够拐杖,指尖刚刚碰到,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一时猝不及防,差点被歌手嘶声力竭的“死了都要爱”吓得摔出窗外,还好撑住了窗台,才没造成跳楼惨剧。

原地做了个深呼吸,周鹏手脚冰凉,僵直着半个身体朝后退了小半步,这才感到些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他擦了把额头上刚冒出的汗,不敢再作死乱晃,等撑着墙缓缓站稳了,才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手心已经全是汗,然而因为长久没人接听,手机已经自动断了。

他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是以前的同事,附近执勤小队组长,杜昭。

周鹏不由地皱起眉——杜昭是金羊分局刑侦队队长,两年前涉事的警察是他副手,他才刚知道实情,还来不及和谁通气,杜昭怎么会联系他?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小张打来了电话。

周鹏来不及多想,接了起来:

“老大,陈俊然交代了,他说半小时前,收到一条匿名邮件,说是零点有人要在电视台自杀明志,具体明的什么志,没详细说,只是对方为了证实情况属实,还特地发了段视频,视频我已经发来给你了。”

他说完,周鹏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周鹏于是迅速地点开视频。

视频像素不高,颗粒尤其分明,整体光线灰暗不明,必须得仔细看,才能从黑暗里寻找到角落里有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蹲在地上,双手遮住耳朵,拼命用身体前后摇摆,像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做些无谓的动作,整个画面看起来非常诡异。

紧接着,录像的人转了个身,把镜头对向四周,那是个天台,风很大,在视频里发出“呼呼”的声响,镜头展示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录像的人便慢慢靠近蹲着的人。

那是个短发的老妇人,只有背影,齐耳的头发乱糟糟的,穿着深色的短袖长裤,身体瘦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只见那人背上挂着个很大的纸壳,上面大大写着“冤”字。而那个老妇人正在哭,发出“呜呜”的声音。

接着,录像的人转了个身,把镜头从高照下,仿佛在暗示,这个背着“冤”字纸壳的人即将从楼上跳下。

整段录像,没有丝毫其他的声音,却能清楚看出来,那就是省电屿(-汐&独_家视台。

而视频的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是2015年6月15日,23:27分,也就是在二十分钟前。

周鹏皱着眉,来回看了几遍,看见老妇人的背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在电视台门口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忽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可怕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