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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多年的艰苦训练没有白费,那些遭遇特殊情况的应急处理手段早就牢牢地印在了记忆深处,他们的本能动作快于大脑,迅速反应,起身拦住了正欲冲出去的人群,用肉体结成一道结实的围墙,把浑身浴血的人们阻挡在肉墙之内——谁也不知道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巨幕里播放的惨状似乎在预示着,那些喷洒的血液里包含着某种极其致命的东西,一旦将那东西放出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甚至他们居住守护的这座城市,也将危机重重。

巨大的恐惧笼罩而来,警察们也是血肉生成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在乎的父母亲人朋友,面对死亡,他们也会胆寒,也会恐惧,也想要下意识寻求他人帮助。

可此时此刻,沉甸甸的“责任”两个字压在他们的肩膀上,让他们不敢暴露半点的软弱。

强忍着内心剧烈的惊慌,警察们一边自发阻挡着人们逃离,一边不断请示上级寻求医疗援助,还要镇定地安抚惊慌的人群。

“冷静下来,医生马上就要到了。”

“不要拥挤,请暂时停留原地,马上就会有救援人员过来。”

他们就这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几句话,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几乎都要哑了,可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广场的边缘,他们已经被恐惧吓得没有理智,根本听不进去,只顾着拼命哭嚎着。

此时此刻,他们手中拿着的手机也已经没有信号,反复拨打的电话也成了忙音,像是被抛弃在孤岛里,与整个世界中断了联系,这简直让人无比绝望。

几乎是瞬间,那无助又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间沸腾起来,像呼啸而来的大浪,所有人感到崩溃又窒息。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你们是想灭口吗?”有人激动地叫喊着。

“让全世界看看,政府就是这样迫害我们的!”那些瘦弱得像小鸡似的少年少女们突然力大无穷,开始无底线的谩骂攻击。

“走狗!你们这群走狗!垃圾!放我们出去。否则我们要全世界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彻底疯狂了,歇斯底里的叫喊把内心的恐惧和怨气凝聚成了一柄伤人的尖刀。

一方拼命想要离开,一方拼命阻拦,甚至有人急红了眼想去争夺警察手中的武器,眼看抵抗就要升级——

这时,一个哭泣的少女突然扑向前,哀求地抱住最近的警察,哭喊着说:“叔叔,求求你,我想见见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很担心我,我想跟他们报声平安……”

那个警察就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然而他身后是之前被武警拦下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他们正高举着手机,想要从人与人间细小的缝隙中拍摄到现场修罗地狱的场景。

对媒体来说,这种激烈警民争端是最好的热点题材,能带来大量的流量和话题,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段视频在国际社会上播放,那将引起世界的轰动——这是对人权赤裸裸的蔑视!

于是他们唯恐天下不乱地拿出身边的扩音器和录像设备,奋力地冲着那个女孩身边递去。

镜头里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没有对警察进行暴击抵抗,只是用温热的手拽住对方的袖子,固执地仰着沾满血迹的脖颈,哭着哀求:“警察叔叔……我,我想回家。”

警察愣愣地站在原地,他额头在对抗中被打破了,瘆人的鲜血湿漉漉地往下掉,其实他手持重器,但从未朝人挥舞过,只是用手臂和肩膀去抵抗一遍遍冲击。

他内心茫然又疲惫,甚至感到愤怒,心里忍不住责备——这些孩子怎么那么愚蠢,为什么要被人怂恿来到这里!

你们怎么那么不听话?

怎么那么不懂事!

然而望着哀求的孩子,他内心本来燃起的腾腾愤怒火焰,被连串的泪水浇灭,他眼眶跟着有些酸胀,内心被狂风刮过,有惊涛骇浪在里面翻搅,然而他并没有让开,反而背挺得更直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话筒前开了口,那道声音在嘈杂的哭声、哀嚎、咒骂中轻易地穿透而过,让所有人下意识放缓了动作,朝他看去。

他只是个普通的警察,不会官方语言,只是平铺直述地描述着自己,他是这样说的——

“孩子,我也有家,其实现在……我也很想回去。”

他握紧手里的枪,背挺得笔直,疲倦的声音在场内缓缓回荡。

“做警察后,我就从没有按时回过家,不清楚孩子现在读几年级,父母生病住院也不能陪着,家里的水电坏了都是孩子妈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放个假,还没来得及睡个懒觉,就接到电话急忙出任务了。”

旁边的警察被这段话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感同身受地揉了揉眼眶,发出一声很大的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