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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你是单身吧?”容铮冷不丁问了一句。

小张一愣:“啊,是。”

“李义不是一个人了,他成家了,还有一个孩子,从小混混到正经生意人,已经成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成年人。而且当时他刚买房,身上还背着不少的房贷和借款,这种时候,如果他真是周鹏口中那个很有责任心的李义,怎么也不该抛下妻子儿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总要瞻前顾后。”

这就像人到中年再怎么被刁难也要对老板赔笑,忍辱负重留在工位。而年轻人可以毫不在乎,过不下去了就留下一句“世界很大,我想到处走走”,就随心所欲地离开。

“那郑平呢?”小张好奇地问,“他的行为应该符合行为逻辑吧——接到线人消息,马上前去查看。而假如他是黑警,担心交易不能正常进行,于是跑去阻止——”

周鹏听到这里,忍不住哧了一声。

小张立刻问:“怎么,我说的有问题?”

周鹏摇摇头:“全都是问题,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毕的业,活该你单身。”

小张脸顿时有些红,敢怒不敢言地小声嘀咕:“你还不是光棍一个,这里难道有谁不是大力水手?还好意思说我,至少我下周要去相亲,说不准……”

“郑平,”容铮打断他们的幼稚吵嘴,面无表情地说,“他当时接到毒贩交易的消息,应该事先联系局里,而不是单枪匹马深入虎穴,就算他信不过局里的人,担心走漏风声,但总要给某个人报个备,比如某个领导透个消息。”

周鹏倏地一愣,突如其来想起方才那个梦,不对,更准确的是突然被记起来的一段深埋在脑海里某个差点错过的回忆。他回忆起,郑平在离开的时候,的确联系了某个领导,而这个领导就是赵睿龙。

赵睿龙无疑是毒贩们的保护伞,郑平选择和他联系,是不是意味那个时候他已经投入郑平的阵营,在为他通风报信?

周鹏想到这里,心顿时又沉了下去,满是胡茬的嘴抿在了一起。

“假如他是黑警,那他得知现场有人潜入,应该先打电话提醒交易的人,让他们马上停止交易,转移地点。又或者再丧心病狂一些,直接让人把李义杀了灭口,何必自己去趟这趟浑水,亲自跑上一趟,这是生怕牵扯不到自己吗?”容铮手指敲在桌上,“可他不仅没联系其他人,还自己独自去了现场,亲手开枪杀了李义……还是用的他自己的配枪……”

这时,小张和周鹏同时抬眼看向容铮。

容铮本来冷漠的脸,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伸出一根手指,轻声说:“赵睿龙就栽在一颗子弹上。”

周鹏呼吸一滞,浑身的血霎时沸腾起来——是啊,警察配枪里的每颗子弹都有编号,全都登记在册,无法随意更改。系统内对枪支的管控非常严格,除非遇见情况紧急,危害到公共安全的大案,一般警察都不会随便用枪。

因为一旦开出那颗子弹,紧接着面对的是成堆的报告总结,还有督察的询问。而且,假如开枪原因不够充分,那就极有可能遭到处分,最严重的还要被开除公职。所以一线警察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候,往往第一做法不是当场击毙,而是上身肉搏。

赵睿龙做为省内公安一把手用枪都要分外小心,更何况在一线的郑平,他怎么可能会犯下用自己配枪杀人的低级错误?

“这个真相要查,不仅要查,还要快。我直觉整件事情并不简单,它就发生在八年前,很有可能还牵扯到天韵会所里那三个警察的‘意外’。赵睿龙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身份?郑平和李义为何都一反常态?天韵会所里又有什么猫腻?这些问题都急需得到答案。”容铮说到这里站起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大步流星往外走,“我会让调查组的人配合你们。”

外面的雾越来越大,奶白色的烟雾带着呛人的味道,把车整个包围起来,有几缕白色的轻烟顺着车窗打开的缝隙轻轻飘进车内。

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喉咙不太舒服地咳嗽一声,他皱起眉,把开了条缝隙的窗户关上。

车在雾中不快不慢地前行,没有人说话,他坐在后座,紧了紧衣领,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入车窗外。车窗外空无一物,只有隐隐约约红色的车灯成串地从车旁经过,像有人拎着燃着火苗的白灯笼在给人送葬,带着点不吉利的味道。

他面色阴沉地注视着这番诡异的景象,眼角像沟壑般深勒进肉里的鱼尾纹轻轻一扬,嘴角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们又能奈我如何呢?

死人尚且拿我没办法,你们这些活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