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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他为此痛苦、崩溃,认为那些占用他身体、企图控制他行为的怪物是不知从哪个地狱里冒出来的恶鬼。

可当记忆恢复,舒墨突然意识到,那些在他身体里徘徊的灵魂是他此生最无法忘怀的人。而他们在最难熬的时刻,也扮演着不同角色,只是为了保护他屿汐}团队。

也许是他难以接受舒阳的死,才把灵魂硬生生割裂,把舒阳从记忆里分化出来,用自己的身腔做载体,企图让舒阳重生。只是不巧事后他遭遇事故,忘记了部分过去,在有心人的诋毁暗示下,把舒阳当作歇里斯底的疯子,以至于一度去反抗、去挣扎。

可当他终于接受,明白这些灵魂存在的意义的时候,这些灵魂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连同舒阳一起,仿佛从未出现过。

该怎么办,没了他们,自己还能不能和那些人对抗?

舒墨捧起一掬水在镜子上淋下,看着镜子里的脸逐渐消失,心里的焦躁越发不安。他急需要舒阳再次出现,为他指明前方的路线,为他把那些缺少关键节点的环重建起来。

有什么办法让他出现?

他恨不得马上坐飞机冲回那间可怕的精神病院,让医生重新把他浸进满是迷幻药的水里,好唤回他们。

可惜不能了,在即将被关入治疗室的前一天,“舒阳”控制他的身体,不小心打开了天然气,又在踏出大门后,不小心朝里扔了一根电燃的香烟,引起一场骇人的爆炸。

而那间充满罪恶的精神病院在爆炸中灰飞烟灭,如恶魔般的医生护士活生生被烈火烧死,也炸出一地深埋在地下残缺的尸骨,从而引起一片喧哗,以至于做为幸存者的自己得以登上报纸,终于被苦苦寻找他多年的叔叔发现。

思绪乱飞到了这里,舒墨蓦地一愣,他骤然想起之前的梦,那是他第一次以那种视角直面舒阳,只因为他危在旦夕,“舒阳”替代了无法动弹的他,朝企图杀害他的人举起了刀……

舒墨的呼吸一滞,又感觉到了手心里被细线拉扯的绷紧感,一时他仿佛又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地喊:“墨墨,呼吸。”

他猛地一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是一震,没有接到回信的容铮又发了一条。

舒墨重重喘了口气,惊魂未定地又看了眼镜子,确认里面还是正常的自己,这才长长吐出口气。

白色雾气里,他戴上了厚重的黑框眼镜,镜片遮盖住他锋利的上半张脸,让他整个人柔和下来,连嘴角的弧度都是温柔的。

舒墨闭上眼睛,在黑暗中,他感到乱七八糟的思绪这时候平定了不少,焦躁的情绪也变淡了,他甚至能平静地回想分析过去的那件……事。

有些创伤发生过后是无法恢复的,唯一的做法就是遗忘。但在舒墨身上,失去记忆并没有带来更好的后果,反而让他迷失了方向,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人,甚至是在医学界罕见的精神病人。

人格分裂在医学上充满争议,很多人认为这是一种伪装,病人只是为了博取关注在和医生演戏。社交网络上,面对公开多重人格病情的病人,大众对他们的关注点在于如何戳穿他们的谎言。

而对于精神病医生来说,能遇见一个真正的分离性身份障碍病人,是一生难求的机遇。所以那些人才会不择手段把他囚禁起来,在他身上做一些非常不人道的实验。那时候,他总是渴望能变成正常人,希望耳朵里的声音消失,希望不再被人当作猩猩一样供人研究、参观。

可恢复记忆,重新变成一个正常人,他又感到不适应,就像从集体生活骤然进入了个人生活,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时机并不恰当。

他感觉随处都危机四伏、谜团丛生,不知道r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究竟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整件事让他感到困惑和不安。

想到这里,舒墨不得不想到容铮。

他对容铮有很多隐瞒,关于他的童年,关于他和r的恩怨,关于舒阳,关于医院的地下室……等等,出于各种考虑,他无法坦诚地告诉容铮,这让他感到愧疚。

有时候舒墨甚至会觉得,他和容铮走不到一块。这时候,这个想法更加清晰,因为他离不开舒阳,而容铮也永远填不平他心口的创伤。

舒墨想到这里,不禁觉得难受,有种喘不过气的难受,于是他干脆不去想,像鸵鸟一样只要把头埋进土里就无事发生。

他对着镜子做了个深呼吸,把所有繁杂的思绪抛之脑后,打开方才收到的那条短信。

容铮在信息里说:“周鹏要和我去省厅办点事,可能要晚些回来,你和多米就留在台里,实在累了就回家,有什么事我明天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