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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都是装的。”老民警给他掺了杯热茶,随后从抽屉拿了袋资料递给他,“小周给我一打电话,我就把资料准备好了,没想到你们问天韵会所的事……那会所关了七八年了,一场火烧得只剩下光秃秃架子,出警的民警都被调离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不过你不算白来,当年的事想查,还是多少能查出点名堂。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这荷花园一直没有开发改造,一切都维持原样,包括那会所,八年过去了,还是原来的烧剩的框架子。周围的小店也基本还是原来那些,一会儿我可以带你去问问,说不准还有人记得当年的事。”

天韵养生会所位于荷花园中心地带。在本世纪初,工厂化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荷花园曾一度成为最繁茂的商业中心,仿欧的建筑一栋又一栋,妥妥的销金窟,如今还能从褪色的金色装饰柱窥见当年繁茂的景象。

老民警远远指着前面荒凉的街道,叹息着说:“就这条街,是淮市最早的步行街,一到晚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前面的音乐广场来的都是一家子,小孩特别多。我记得还有打枪的游戏机,两元钱十发子弹,如果连续十枪都是十环,可以领个一米高的熊娃娃。周鹏那小子忒坏,骗小孩钱,替人打枪,不过他枪法好,几乎每次都中十环,把老板气得给他拉了黑名单。”

老民警说着笑眯了眼睛,一边自顾自回忆,一边热情地给小张介绍。小张愣愣地看着光秃秃的平地,无端浮现出八年前那番热闹的景象。

直到走到天韵会所的遗址,老民警才突然住了嘴。那栋曾气派的地标示建筑,如今被烧得乌七八黑,墙皮脱落露出红色的墙砖,钢筋外露着,装饰物都覆盖了厚厚的泥垢和黑灰,走近了还能窥见些散落的水晶和海报,整栋建筑只有柱和梁在苦苦支撑着,带着荒凉破败的气息。

“当年这间会所算是这里最高档的地方,装修得金碧辉煌——玫瑰墙纸,水晶落地灯,大堂里还有大象喷泉,像电视剧里的英国皇宫,看起来非常气派,一般人可不敢进来,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消费一晚上就要近万元,那可是十年前啊,一万元都能买房了。”老民警蹲下身捡起一块水晶,吹吹了上面的灰,露出里面皲裂成网的裂痕,微眯了眼睛,“但其实就是个澡堂,搓澡的地方,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消费呢?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进出的人是不是有问题?显而易见的东西,可就是没有人来查过。”

小张闻言一愣,从这只言片语里敏锐地察觉出隐含的几条信息——

一是,澡堂富含了北方风俗,到了南方通常会水土不服开不下去。因为南方人惯常的内敛害羞,不愿和别人赤裸相见,所以大多数澡堂开不到三个月,就会倒闭换成洗脚城。很难像天韵会所开出了这样的规格,还不接地气地搞得金碧辉煌,专门接待一掷千金的达官显贵。除非……里面的主营项目,是花钱都不一定能享受到的。

二是,在当年人流量最多、最繁茂的地带,能大张旗鼓开这样有问题的场所,竟然从没被有关部门调查过,进出的还都是有钱有权的人,说明老板人脉广还非常有能耐,这背后的靠山可不仅仅是地头蛇那么简单,所以没人敢查。

“雷局调来这里没多久,就盯上了这里。他可不是那种玩政治、靠站队抓业绩上任的局长,他是省级刑侦专家,是正儿八经走刑侦这条路,靠破大案抓歹徒,脚踏实地被提上去的。他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整治市内的非法场所,主要针对的扫黄,像天韵会所这种一眼就看出猫腻的地方,自然在整治行动内。”

十年前八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雷副局长展开专项扫黄工作,对市内包括天韵养生会所在内的十家大型会所进行突击检查,查出六间问题场所并下令整改,但实际上内情却是另一回事。

2005年,雷行舟刚到市局,人生地不熟。那时候市局站队问题严重,局长和几个副局相互间不对付,他之所以调来就是为了顶替一个被“斗下课”的副局。刑侦出身的大专家,专业能力强却没背景,因此使唤不了谁。

和初来乍到的周鹏差不多,但好在毕竟有个副局的头衔,被挤兑也不那么严重。其他几个局长专心政治斗争,无心查案,尤其是那种一看就是悬案难案的案子,一不小心会被困死,实在吃力不讨好。正巧局里来个刑侦专家,那就该他倒霉了。

案子一开始是一个中学在教师节组织种树活动。挖土的时候,一铲子下去撞到个硬块,学生以为是石头,提起铲子一看,发现上面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