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站在墙边,等担架经过身旁终于看清那人,她心倏地一紧,既惊又惧地扑了上去:“李姐!”
这一瞬间,她好像丢了的七魂六魄终于归位,终于从茫然无措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一双睁大了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盯着担架上垂死的女人。
躺在担架上的李姐再没了平时的生气,她像个浸了血的葫芦,两眼没有聚焦地盯着虚空,一手本能地捂在腹部伤口处,一手举在半空中,似乎在执着地指着什么,被人抬到担架再匆匆送下楼,她嘴里一直喃喃自语什么。
白冰努力去听,只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词,需要尽力去辨别才能认出来,她在不停地说“医院”“会所”“孩子”“大叔”这些之间没有丝毫逻辑关系的词语。
急救人员带着担架转瞬消失在视野里,白冰跟到电梯前,被人给拦下。此时里面已经站满了急救人员和被抢救的伤员,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年轻的警员和白冰都被落下,他们彼此顾不上伤情,匆忙又奔回休息室,期冀着能用自己那点浅薄的急救知识救下下一个幸存者。
“张哥出事的时候,我们收到了群发短信,全都震惊在原地,根本没来得及回神……包括李姐,她就站在门前……那些孩子拿着刀,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突然一窝蜂冲了进来……他们见人就乱砍,像发了疯一样,不听鸣枪警告,捅了人不算,他们还冲过来想抢枪,实在没办法……我只有……只有,开了枪……”
年轻警察无措地擦着满手的血,结结巴巴地说着事发经过,他无意识地做着自我辩解,却又不知道在跟谁说,最后成了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
白冰剧烈地喘了口气,她强忍着心理涌上来的各种酸涩的复杂情绪,镇定地扶住那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年轻人,把他按在还算干净的办公室里,让他躺在沙发上回神,自己则捋起袖子冲回现场参与救援。
五楼的情况好很多,可能因为这里都是跑一线的刑警,身手不差,能和暴徒周旋,搏斗中也会注意躲避,可惜对方太出其不意了,大部分人依旧受的伤不轻。白冰一边擦着额头滴下的热汗,一边处理着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感觉有点分不清现实,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了。那些被打晕的孩子被捆绑住手脚,关在旁边的会议室里,大多没有性命之忧,年轻稚嫩的脸上沾着别人的血迹。现场伤重患者过多,急救人员和赶来的警察都分不出心神管他们。
他们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这帮孩子会突然发疯?
一群最大也不过才读高中的学生,怎么会胆大妄为地突袭公安局?
究竟谁在背后怂恿他们?他们是白斗篷吗?
袭击的组织者是这些天宣传替天行道的“审判者”吗?
他们不是始终大言不惭说自己站在正义一方,包括那些离经叛道的直播间,也是所谓的正义审判。
既然是正义一方,袭击公安局和普通的民众岂不是行为矛盾?
难不成他们是想挑衅警方权威?因为一次失利,于是破罐子破摔,彻底不顾名声?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白冰竟一时间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一场闹剧似的袭击来得快去的快,在幸存者磕磕绊绊的描述中,快速还原了事情经过。
刚离开不到十分钟的雷局回来得飞快,车还没停稳他就迅速下车,没想到等候多时的记者见他就急匆匆地跑过来。然而这时候雷局急得嘴里起了一圈泡,他顾不上维持最基本的社交礼仪,直接一摆手,就大步冲进市局。
临危受命负责现场指挥救援的副局长正忙得晕头转向,见到他就松了口气,赶紧领着人朝里走,彼此都顾不上寒暄,一边擦着头上的热汗说救援情况,一边把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雷局。
“确认过了,袭击者是这些孩子,总共三十七个人,已经全被制服了,这是他们的档案。”
“什么?”雷局拧起眉头,高声打断他,“怎么可能?你说孩子?一群孩子袭击了公安局?太荒唐了,怎么可能?”
“他们是趁人不备,大清早的,谁都没反应过来,这群孩子突然发疯,见人就乱捅乱砍。”副局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楼办事处人多,咱们的人视野被挡住了,就听人尖叫,还来不及反应,身旁的孩子就突然拿出刀,直接一刀捅在脖子上,人瞬间没了……我的老局长,别说我,就是你……谁能想到孩子会杀人呢?”
雷局满是皱纹的脸上一时间没有任何表情,他戴上老花镜,用已经衰老浑浊的双眼缓缓扫过手里的资料,好一会儿,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不是说封城了吗?他们……他们怎么过来的?路上没人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