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魏威突然打断他,“她只说了钱吗?”
“是啊。”同事说,“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她还有个手链,价格不低。”
同事想了想:“好像是有个手链,看着挺普通的,但她老爱用手去拨,像在跟我炫耀似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一个银链子至于吗?怎么……那链子很贵吗?两百?一千?什么,一万!你确定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就那破链子要一万,怎么不去抢钱呢!”
“这就是问题。”魏威抬手推了推镜框,“咱们普通人买东西大多讲究实用,手链虽然有品牌效应,但比起足金足银它始终会掉价。就算不是为了投资,只是为了攀比炫耀,那也该买手提包,这样品牌logo都要大一些,才能更加引人注目。”
同事深以为然地应了声:“就是。”
“我老实跟你说,从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有点不太对劲。普通人遇见凶杀案,又要面对刑警询问,多多少少会表现出紧张和恐慌,可王春菊不仅从容淡定,回答提问也思路清晰,像是早就精心准备过,所以令人找不到半点破绽。
“而最不能让人理解的就是那条价格不菲的手链,如果真是一个心里有鬼的农村妇女,就算文化水平不高,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更何况是不义之财,又怎么会在刑警面前乱晃?这到底是忍不住想要跟人炫耀,还是过于自信,以为我们这群刑警看不懂女性饰品,故意借此向警方挑衅?”
同事一愣,吸了口气。
“还有,既然她都承认拿钱办事了,也强调了自己不清楚对方要干嘛,为什么又要交代自己半途回了宿舍一趟,还正好撞上了凶案现场,这不是间接承认自己渎职吗?明明现场没有监控也没有人证,只要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收钱也不会有多大的罪。可她却偏要多此一举,直接承认自己见死不救,还刻意隐瞒这么久,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同事沉默几秒,犹豫着说:“万一……她就是蠢呢?”
魏威叹了口气:“和她聊天的时候,你觉得她蠢吗?”
同事也跟着叹了口气:“小魏,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自投罗网的证词,很像是为了转移警方视线,故意混淆视听,以不起眼的小罪掩盖更加严重的重罪。”魏威一抚眼镜,沉声说,“当时没怀疑到施楠身上,就是因为案发现场太干净,凶犯手法老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实在不像是首次作案……”
同事一愣:“这么说,施楠可能真的无罪?”
魏威话语一顿,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刷新闻的施良恩,把手盖住话筒,压低声音小声说:“他仍然有重大嫌疑。按照动机来说,现在查出来唯一和死者有过冲突的只有他。不过,根据我们手里掌握的最新情况来看,这案子有三种可能性。
“首先是和我们先前猜测的一样,施楠买凶杀人,也买通了学校和学生为他做伪证;其次是杨晓晓姐姐真的不幸,误入了盗窃现场,不幸遇害。可这两种推断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以至于半年过去了,调查还毫无进展,让一起看似不复杂的凶案成为了悬案。”
同事:“那第三种呢?”
“第三种,就是我们先前调查思路完全错误。”魏威压低声音说,“杨晓晓姐姐的死,和施楠毫无关联,而是她被牵扯到了另一件可怕的事件里。这件事太严重以至于对方想要她的命,可又没办法大庭广众下杀人,所以才策划出这么一庄盗窃杀人的戏码。而施楠,和杨家姐妹积怨已久,正好可以用来掩人耳目,做个混淆他人视线的替死鬼。”
同事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竟觉得这起案子的走向变得越来越惊悚,也越发的匪夷所思起来。
如今六月中旬,他独自站在嘈杂纷乱的校园里,本该燥热难耐,却被魏威三言两语弄得浑身发毛,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战。
说起来,王春菊的确有些不对劲。她说自己来自西部的贫困山村,家里的人都病死了,如今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而她千里迢迢来到淮市是为了打拼个前程,接着,她一鸣惊人,仅凭一张初中文凭就打败了众多关系户,在淮大做起了宿管,简直像极了爽文里的经典升级套路。
更离奇的是王春菊明明去年年底才刚来淮大,却在今年就能买得起奢侈品并且招摇过市,是淮大的待遇太好,还是王春菊有来路不明的额外收入?
还有王春菊面对人时,那副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态度,和那身老气横秋的衣服实在违和。
女人爱美是天性,既然有闲钱买奢侈品,怎么会不舍得花钱购置漂亮的新衣服,简直像是为了刻意维持“乡下人”人设,而不得不做的表面功夫,所以魏威才觉得她浑身上下透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