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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就像一种沉重的负担,压得人喘不气,去不得不硬扛着,直到有一天另外一个人揭开这个秘密,才终于如释重负。

“我以前是港口的搬运工人,临时工,没有劳动活动,那时候才从农村过来,什么也不懂,不知道合同的重要性,就这样干了好几年,连个社保也没有,我还觉得老板是个好人。直到03年的时候,货箱倒塌害我没了一条腿,结果老板黑心竟不肯给赔偿,也不承认我是他的员工。

“那段时间简直是走投无路,想尽办法找了许多部门,提着烂腿去下跪去求人,结果都是踢皮球……最后一分钱赔偿款没拿到……家里的经济来源也断了,还为了治腿欠了不少债。”护工说着扯起裤子露出戴假肢的右腿,叹了口气说,“我儿子年少气盛,被别人激了几句话,就头脑发热把那黑心老板捅了,还好捅得不深,但终归违法乱纪,最后被警察抓了因为未成年只判了一年——出来已经过了十六岁,也不愿意回去读书了。”

雷行舟目光复杂地看向那简陋的假肢,不知道是哪里淘来的二手货,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早已经褪色变形,想来戴着肯定不舒服。

“可是工作也不好找。”护工把裤腿放下,遮住那条假腿,无奈地摇摇头,“他有前科,年纪又小,正经单位都不愿意要他,最后只能在些小摊贩打零工。那段时间家里入不敷出,我老婆出去打三份工,压力大了回来就找人吵架,还有那些借了钱的亲朋好友三五不时地来家里要钱,我那条烂腿治疗没彻底,不时引起并发症……我被逼得受不了,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想干脆一死了之,爬到天台上准备往下跳……”

说到这里,他话语一顿,扭头看向床上的男人,用自己粗糙的手揉了揉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小景,是我家邻居,那天他正好回家看爸妈,撞上我轻生把我救了下来。后来他听说我家事后,就帮忙跑上跑下。那时候小景也才大学刚毕业,在分局刑侦队做实习生,没人脉没关系,全靠两条腿四处奔波。过去的公务员哪像现在,个个牛气得很,一份简单的资料要来回折腾,稍微麻烦点的怕担责任推诿……

“大夏天他跑了三个多月,人瘦了一圈,终于有了进展,收集到了黑心老板非法用工资料,没多久我们就拿到赔偿。我是真的感激他,那笔赔偿款简直是及时雨。那段时间,家里日子好了,我的腿开始正规治疗,孩子他妈也不用累死累活打三份工,儿子也终于找到了一份正规工作。我特地选了天小景休息的日子,弄了桌好酒好菜,准备全家一起对他表示感谢,可一顿饭吃完我儿子都没回来。”

雷行舟放下手里的纸杯,沉默地看着他,知道他就要讲到重点了。

“不知道怎么,我好像有种不详的预感,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小景看出我的担忧,他本身就是警察,可能为了宽我的心,主动说去接我儿子。没想到,这一出去就再没了消息。我在家里心急如焚,直觉肯定出事了,可拖着一条烂腿在家,哪也去不成。等到第二天晚上,小景妈突然给我送汤,我正莫名其妙,结果在碗底发现了一排字——安全,勿忧。”

护工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多年过去了,他还能牢牢记住当时惊惧交加的情绪:“我当过两年兵,自然清楚小景这个做法的深意。我估计我儿子牵扯进某件要命的事,对方打算对他下手的时候,正巧被小景出手救了。我当时一下就明白了,我儿子惹到了厉害的人,不然不会连警察都要谨慎小心,所以我必须要装作焦急找儿子的模样,也不能牵扯到小景身上,于是我立刻联系了他打工的地方,还打电话报警说儿子失踪,每天装作出门找孩子,在派出所和打工的地点来回转,哭天抢地地求人。”

“声东击西,混淆视听,”雷行舟忍不住点点头,“你做的很对。”

“那段时间,我总觉得无论去哪儿,都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所以我一直不敢主动联系小景,反而是和一个派出所的老民警熟悉起来。那个老民警是个好人,他几次主动帮我,还去了我儿子生前打工的地方几次打听……我那时候不知道那里有问题……本来他该好好的,”护工说到这里,神情干涩地摇摇头,“都怪我,是我的错。”

“打工的地方?”雷行舟一愣,“是天韵养生会所?”

护工沉重地点点头:“是别人介绍去的,我儿子当时还很兴奋,说是个好工作,因为里面的客人会给小费,算下来一个月能赚三四千……没人能想到那里面会有问题,毕竟那么有名气的一间会所,政府的官员都会去,怎么可能是有问题的地方……唉,我们都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