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背对着那块地方,完全没有觉察格伦这话在意有所指。“这笑话可不好笑,”她嫌弃道,急于转换话题,“既然你提到了首相,那真的得当心点——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格伦笑容微敛,只点了点头。艾登前两年离婚了,又在今年再婚。虽然新的婚姻比之前那个要美满得多,但由于宗教缘故(反对二婚),招致了许多人的口诛笔伐,其中最闹腾的是个女作家。这说起来好像和首相没关系,但艾登的第二位夫人也姓丘吉尔,是首相的侄女。
这大概能说是因为显赫的身份地位而招致了非议,因为首相和外务大臣绝对是公众人物。不过据格伦所知,后者对这种抨击一屑不顾,意思大概是那种将就的痛苦日子谁过谁知道;如果真有地狱的话,早在他十几年前反对绥靖政策而主战的时候就够下的了。当然这是私底下说的,如果真披露出去又是腥风血雨。
“的确要小心点,我想艾登阁下至少不怕工会罢工。”格伦耸了耸肩。他向来演技一流,而埃德加一贯寡言少语,隐藏起来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不过,相对于这个,他更关心温蒂的终身大事,不由得又朝原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明白,普罗迪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明明之前解释过了,他也相信了,不是吗?”
温蒂顿了顿,然后目光开始游移。“这个……他不小心看到了孩子们写给我的信。”
格伦扬了扬眉毛。他不觉得这有很大关系,除非里头写了一些相当促动神经的东西,而他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
“他们说,很想我们。”温蒂继续补充道。
但是格伦听出来,她一定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是说我们吗?用了什么称呼?”
温蒂差点彻底哽住了。“……两个爸爸一个妈妈。”她干巴巴地说。
格伦愣了一下,随即拍掌大笑。“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好形容!超级大家庭吗?”对于他个人来说,他觉得很不错,因为这代表他们都被认可了。但是在试图成为温蒂男朋友的普罗迪眼里,估计就是个很糟糕的讯号了:他有情敌,大人有两个,孩子们有一帮!
看他笑得开心,温蒂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不该告诉你。”然后她往面前路上张望了一下,问:“怎么埃德加还没来?时间差不多了呀!”
格伦好不容易缓过气,这才能回答她:“他有点事,要跟着内政大臣去白金汉宫,估计很快就来了。”然后他看到远处那个人想靠近又不敢的僵硬身形,不由笑得更厉害了。
而白金汉宫这头,埃德加的事情也差不多做完了。只不过正当他准备随顶头上司一起离开的时候,女王身边的侍从官追了出来,说还有点私事。埃德加早在女王还是公主的时候就有交情,内政大臣十分理解地先离开了。而埃德加有点奇怪,但还是跟着回去了。
说是私事,还真是私事。女王问了他最近的情况,似乎真的只是闲聊。埃德加原来觉得女王有可能要和他提婚姻问题——要知道他现在三十出头了——但是没有,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事实证明,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因为女王接下去不经意地问他将来的打算,里头有没有包括上议院。
埃德加一颗心提起来。上议院和下议院不一样,后者是通过全国选举出来的,而想进上议院的基本条件是必须是贵族。这话题一向有点敏感,所以他觉得,问题大概能变通一下,拓展为“你希不希望上议院里保留温斯特家的议席”。但是他再想了想近几年发生的事情,觉得他和格伦基本没有同时出现在女王面前几次。
这问题比较复杂,埃德加一时间沉吟了。说是吧,总觉得后面就能跟一个理所应当的结婚对象了;说不是吧,又觉得实在太冒犯女王。他犯了愁,不知道怎么礼貌地把这话题转过去。
女王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些想法了。“你还没计划好吗?”
这就是明显的找台阶下了。埃德加一瞬间明白,现在并不是他想太多。但事实肯定不能摆在明面上讲——要知道女王本人就是国教会的最高首领。他紧张起来,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回忆:“您能允许我说一句相当冒犯的话吗,陛下?”
“说吧。”
“我父亲曾经告诉我一句话。他说,伦敦塔迟早是要倒掉的。”埃德加回答,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镇定。“我原先一点也不明白,但现在,我想我大概懂了。”
女王深深地看着他。伦敦塔是一座宫殿和城堡,但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用途都是监狱。有些贵族在绿塔里被砍头使它带上了一种残酷的神秘感,尤其是因为政见不合这样的缘故。她不了解埃德加的父亲,不知道这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来的,现在看起来都像是一种借代,或者隐喻。对方的意思难道是,对于性别和爱情的区分对待,也正是那么一座阴森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