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注视着自己父亲的双眼,终于点头。褚鸿简的意思他理解,他也确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您放心。”他简短地保证。
“虽然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但有些时候我却希望我不放心。”褚鸿简将目光转向窗外的远山,少见地叹了口气。“这毕竟对你太不公平了。”
生下来就姓褚,意味着成为人人艳羡的巨额资产继承人,过上一般人都过不上的锦衣玉食生活。
同时,这还意味着,所有任性机会都被扼杀,所有事情都必须按部就班、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褚氏资产雄厚,人才辈出,并不需要牺牲褚修的婚姻来推动集团发展。但另一方面,褚修也无法和他中意的人结婚——
毫无疑问,韩归白不可能愿意过深居简出、远离舞台和闪光灯的生活一辈子,褚修也不可能愿意折了韩归白的羽翼、让他成为仅属于自己的笼中鸟。
褚修没肯定也没否定,语气倒是相当冷静。“公平是相对的,不公平才是绝对的。”
“道理是这样,但……”褚鸿简又看了儿子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改口了。“阿修,你已经做得很好。”
这话很简单,但从褚鸿简嘴里说出来却是最高的赞扬。褚修嘴唇动了一动,露出个浅淡的微笑。
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用过午饭,褚鸿简亲自把褚修送到别墅大门,目送儿子坐车离开。
褚修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让他费过心,他相信这次也一样。今天的茶会主要是他的意思,不过那也并不意味着他要插手。他只想看看情况,这完全出自对儿子的关心——
星海娱乐的签约艺人只有韩归白一个,他当然知道。多年来,褚修对自己与韩归白的绯闻持无视态度,他也知道。甚至,韩归白休息一年的真正理由——因为褚修的沉默就像是无声的拒绝——他还是知道。
爱情里很难分谁对谁错,只有适合与不适合。而相比于褚修,沈衔默显然就和韩归白更适合。
褚鸿简能看出这点,却难得忧虑。沈衔默也能算褚家子弟,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是很乐意看到的;但是,褚修喜欢的类型显然不适合嫁入褚家。如此一来,除非褚修的口味以后会变,否则岂不是……
这会儿,韩归白和沈衔默已经回到了下榻的酒店。路上和用餐时,没人提今天的事。直到两人双双回房,韩归白往沙发上一坐,把手一摊,很直接地问:“想知道什么,小沈?”
沈衔默眨了眨眼,顺势在韩归白边上坐下。他读出了韩归白有问必答的潜台词,之前有些急躁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下来。“你说,我听。”
韩归白本来就拿沈衔默认真的模样没多少辙,更何况他确实打算和盘托出。所以,他从十年前说起,大致描述了一下他和褚修之间发生的主要事件——
十六岁时,两人第一次见面;十七岁时,两人成了老板和艺人的关系;二十二岁时,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老板;后头两三年,他暗暗地表达心意,最后还告白了,但褚修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只能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结果病倒,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休了一年假。
“……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韩归白如此总结,一脸如释重负。
沈衔默想,这很对路,不然一开始时祁连也不会待韩归白就像易碎的玻璃瓶。“为什么?”他没忍住问,“为什么他不回答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是吗?
“我以前也特别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阿修根本不会说。”韩归白道,表情沉淀下去,语速变慢:“后来我想,这大概有三个原因——
“第一,在阿修心里,家族集团始终摆在所有其他事情前面,这是明摆着的。而我吧,光能惹麻烦,风评还差,显然离一个贤内助的标准特别远。
“第二,请让我自恋一点地认为,阿修不直接拒绝我,是因为他还是有那么点喜欢我。
“最后,我想你应该知道,阿修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必定是要实现的。”韩归白小幅度耸肩,特意咬重了“实现”这个词,“举个例子——如果他确实说了‘我爱你’,他就肯定会负一辈子的责任,什么都最好的那种。”
所以,直到最后,褚修也没说那句话,而是用一个不可能的假设问句表达。
沈衔默紧抿着嘴,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韩归白。褚修确实喜欢韩归白、甚至很可能早于韩归白喜欢他,但无法许下承诺,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不得不表态的现在?这什么意思,是过强的责任感,还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韩归白一看就知道沈衔默对褚修的反应不满意。“等等啊,”他不由拖长音,“我感觉你的关注重点好像出了偏差——难道你这时候关心的不应该是我有没有对阿修余情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