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的人坐好了,神色间仍是半忧半惧,紧张地双手交叠握拳放在小桌板上,甚至还深呼吸了两次。

“吴姐。”萧崎凑了几步过来,低声说:“队长叫你也进去。”

吴瑗点了点头,把保温杯留在了外头,随手在手腕上摸了摸。

糟,绑头发的皮套没带……

好在她有一手隐藏技,她捋了一绺头发,绕了绕剩余的,用一绺头发绑了个松松的马尾,然后随手也不知是藏还是系,把那绺头发固定了。

里边的目击者开始讲述了:“我叫杨杰,今年三十二岁。今晚我6:34从家出门,花了点时间从丹南到丹东,是7:32到的小区楼下。我去裕民小区,是去看我姑姑,我姑家住他家楼上,1202。坐电梯的时候,里边还有一个男生,他到15楼。我愣了个神,没注意看按键,电梯停了,我就出去了。我当然以为就是12楼了,但其实那是10楼,我猜应该是之前10楼有人想上楼,按完了又走了。”

杨杰说到这里,镇定了不少,甚至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志和吴瑗,然后继续说:“我出门以后直接右拐敲门。门口的门牌贴了对联的横批,我姑家也这样,就没注意到走错了。我敲门,稍微等了一会儿,我姑腿脚不灵,我还是没多想。约摸有四十几秒,门口猫眼开了,然后门就开了,出来了一个人,穿着很长的黑羽绒服,戴眼镜,带着口罩,羽绒服毛领很大,我没看清脸。ta出来以后,我愣了一下,刚想问ta是谁,ta就匆匆从楼梯间下楼了。我觉得奇怪,就往屋里进,然后就看见进门客厅地上躺着的男人,和一地的血。这会儿,我已经知道我走错了,但我的眼睛已经先看到了这一幕,我赶忙退了出去,打了120。就是这会儿,遇到1001业主的,我其实也不认识他,但我还是立刻叫他进来确定了死者的身份,之后,我就和他一起在走廊里等人来了。”

王志点点头,问:“对于凶手,你还有什么印象?越细越好,可能的也说一下。”

杨杰又紧张了些,但仍自控地回忆着:“ta挡得很严实,我实在看不清,就是现在给我照片,我也没法分辨。”

“身高呢?”

“啊,ta比我高半头,我一米六五,那ta应该是175到178之间。”

王志沉沉应了一声,又问:“你对时间和数字记得这么清楚?”

窗外的两位队长此时,也正凝神观察这位杨女士。

杨杰微微笑了一下,紧张感消退了不少,把目光从一旁记笔录的吴瑗身上收回,她答:“我硕士修的金融,以前干的都是财务活儿,对数字很敏感。”

王志再次点头,又核对了一些关于她个人信息上的细节,包括她姑姑家的信息等。

盖一扭头去看路成景,见到小领导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两个大拇指反复相互按压,神态认真,像在思索什么难题,且似已进入了一定的深度。

盖一熟悉这种状态,他自己整合线索的时候,也这样。因此他并没出声打扰,只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窗内的杨杰。

这女人戴着毛线帽,露出的一小截耳垂殷红,似乎还没从外面的严寒中缓过来,脸上带着已经开始脱了的妆,眼妆化得精致,但他也描述不来,口红的话,这色号倒眼熟,他愿称之为新年红,吴大美女有个差不多的,春节聚会时常用,十分得几位小伙子青睐来着。

路成景动了。

他摸上耳麦,对着麦轻声开了口:“小吴,能听到的话,把你的头发散开,把发卷儿整理一下。”

盖一皱了一下眉。

窗内的王志面色不变,吴瑗亦然,但她放下了笔,垂下眼,右手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好像不太清醒地微微甩了甩头。

然后她本就没有皮筋固定的头发松了,晚间刚刚洗过,既顺滑又蓬松,此刻逐渐松了开来。吴瑗自然地伸手去调整,可手指刚一搭上,头发就全散了。

于是,她干脆全解开了,伸出细白的手指顺着一个方向抓了抓,发丝柔顺,一根支棱的都没有。然后她指手螺旋式卷了卷,把一头精心烫染的浅色卷发垂到了左侧胸前。

盖一仍然没明白。

这卷发是吴瑗的心头爱,刚烫完的时候她开心了好一阵,记得她还说买了很多护发产品为它服务,这卷儿叫什么法式还是什么波浪,他没记住。

之后,他和小领导一同看到:杨杰的眼睛逐渐被吴瑗的动作吸引,不情愿但又不自禁地定在了她胸前的漂亮卷发上。

但她的目光很快又收了回去,她垂了一会儿眼睛,复又抬起,与先前无异。

够用了。盖一大概明白了,小领导这是验证准了什么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