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唐文明差点把录音笔弄掉了,眼珠直转,心下却怀着一丝谨慎地在想:会不会是油烟机声儿太大,把“路”字吞掉了?也不是啊,队长不一直都跟他们一样,规规矩矩叫“路队”吗,咋能直呼大名啊?

徐睿倒毫无察觉,他推了推眼镜,在群里给路成景发了视频。

视频很快接通,徐睿看清楚路队的背景好像有点熟,后知后觉,是队长家的客厅。他扶扶眼镜,公式化地说:“路队好,我和小明在医院,马上给杨杰做笔录,队长请您旁听。”

路成景手里麻利地夹书签,温声回道:“辛苦,开始吧。”

徐睿把手机摆在杨杰病床床头柜上,前置摄像头对准了她,也让她看得清楚路成景。

杨杰仍然消瘦,经历手术和几日的昏迷加营养针,整个人更是脱了相,但她精神极佳,不知被什么事吊着精神气儿。

“上次说到我和苗嘉敬的交易,这次我想交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是被一个人短信联系的,加密信息。对方辗转了几次,确认了我的犯罪意愿,最终同意我加入,我进入小组织的时候,苗嘉敬就在里面了。为了确保彼此的安全,我们每天傍晚都用‘小蓝鸟’app通过私信联系,有重要的事就发邮件。我被捕那天,晚上没有上网,苗嘉敬也没有,对方应该就明白我们被捕了。”

“你所说的对方是什么人?你们的小组织有多少人?更多信息?”

“至少群里,就我们三个人。小蓝鸟id叫waffle nails,钉子馅儿的华夫饼?华夫饼捏的钉子?苗嘉敬叫dentist j。我们之间是纯粹的交易,我负责理论教学,苗嘉敬负责实践,waffle给钱。先后可能给我和苗嘉敬打了有十几、二十万美金。”

杨杰表情晦暗不明,她冷笑一声:“我不懂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苗嘉敬必死刑,我眼看着就要死了,本来谁也没想暴露她。可她竟然要灭口,是她不仁在先。”

徐睿伸手捏着半拉镜片左右调了调位置,认真询问:“还有waffle的更多信息吗?”

“有啊。”杨杰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情绪,嘴上迅速地说:“是个女的,二十几岁吧,不到三十。雍长地产的现任女董事长,刚掌权没几年吧。”

“waffle告诉你的吗?”

“当然不是,我自己查的。从各种账号,还有流水,随便黑黑她的设备,就都有了。她不知道我知道她,哦,怕不是因为这样,才对我不放心吧。”

唐文明腹诽:确实,人家也没猜错,你这不确实是调查人家了。

“也没什么了,我的邮箱号和小蓝鸟号都给你们,你们想钓鱼还是直接抓,都跟我没关系了。”

视频那侧的路成景第一次开口,是个陈述句:“杨律师,送佛送到西。”

杨杰一愣,往右歪头看向在家中悠哉喝水的路成景,蓦地笑了。

“路队长,你怎么没来?”

手机里的路成景微笑着眨了下眼,半真半假地答:“为了听你这份口供,我让人捅了一刀。”

杨杰突然沉下脸,眸光闪烁了半天,转头看向徐睿:“来灭口的是什么人?”

徐睿认真回复:“暗网上召来的国际通缉犯,据说手里有十几条人命,还杀过警察。路队为了赎回张兰,去做人质,被打了一枪、捅了一刀,都伤在腿上,未来两个月都下不了床。”

明知是感情牌,明知是要呼唤她的良知。

杨杰皱着眉,叹了口气,瞄了一眼真诚中又透着胸有成竹的路成景,认命似的往后一靠,继续说:“你们路队专克我。”

“送佛送到西是吧,那送你们个案子,年底冲业绩吧。waffle本名方长清,自从确认她的身份以后,我就暗自查过她一阵子。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女生,上大学时候的同寝室友,叫苏千惠。跟她家庭经济差距挺大的,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苏千惠现在在方家控股的房产公司上班,两个人关系非常紧密。方长清是家里的独女,父母老来生的,前些年双亲双双去世了,方家现在里里外外都归她了。”

杨杰补充道:“这些信息,是通过方长清在国内的社交账号,和一些国内媒体的报导推出来的,可能有一些出入。”

“案子不在方长清身上,在苏千惠。苏家往上翻三辈儿,都是丹山市人,深深扎根在这里,开出了八百六十个亲戚。这些旁支根根缠绕,把苏千惠勒得喘不过气。苏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在编人员,但还过着精打细算的清贫日子。原因就是,被苏家一帮吸血鬼吸得。”

杨杰咳嗽了两声,继续说:“我就了解了个皮毛。后来呢,这些长出来的旁支,有一部分自行枯死了,起码医院的死亡证明上,是这么认定的。苏千惠有一些长辈,突发恶疾去世了,还有个表弟网络赌博被抓了,还有表妹去身体带毒被抓了。总而言之,这几年是苏家的灾年。可苏家人,包括苏千惠在内,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不是灾年,只是惹了个‘灾星’,一个‘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