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惠面露尴尬,又染了点恐慌的神色,连忙辩解:“我们家里关系都不错,过年过节经常一起聚餐的。虽然我个人跟他们某些人有不愉快,但我真的没做什么。”
吴瑗笑了笑,安抚道:“你别紧张,我们没有怀疑你。能不能详细讲讲,你们的‘不愉快’,都是什么?”
边说,吴瑗边把户籍信息里调出的照片递到了她面前。
突然面对已死的人,苏千惠怎么看照片怎么别扭,但为了摆脱嫌疑,也只得点了头,讲道:“这是我一个舅爷,是喝农药死的,我特别不喜欢他。他以前在我爷爷家困难的时候帮过一把,从那以后就成了‘恩人’,来爷爷家作威作福,这都几十年了,他来就大吃大喝,这也就算了,还经常撒酒疯,甚至醉酒时还在爷爷家床上撒尿……不止如此,舅爷带着儿媳和孙子一起来作,爷爷家的东西看上什么就拿什么,非常无赖。我跟他之间倒没有什么不愉快,没有正面冲突。”
吴瑗换了下一张照片。
“啊,这是我一个表姑。是做美甲的,以前经常在群里叫我们去照顾她的生意,帮她群发广告之类的,我跟她好像也没怎么样。但她后来突然失踪了,家里人那一阵正好和她吵了一架,都以为她是赌气,直到今年,才知道她被人杀了。”
苏千惠伸出细瘦的手指,铺开了剩余的照片,然后指着其中的两张,说:
“这是我一个舅妈,就是这个表妹的妈妈。也没怎么,就挺烦人的,每年都叫我们去她家吃饭,但是谁去都必须买点东西,不拿就不乐意。去了吧,还得干活儿,不然就很难听。啊想起来了,有一次她说我妈,我还嘴,被她俩一起骂,我就气跑了。后来她得了肝癌,发现以后很快就死了。表妹是专科毕业,没找到什么工作,经初中同学介绍去外省干活儿,却被带到了西南,在那边被迫运毒,就判了。具体多少年,我妈前几天还问了,我忘了。舅妈和表妹相继出事,舅舅就自己去南方打工了。”
“我爸前些年检查出来身体不好,我就叫他戒烟,本来商量得好好的。可是每次聚餐,这个姑奶都给我爸递酒拿烟的,我就很生气。我爸已经很明确地说了,不抽了,女儿不让。可是他们就跟听不见似的,当着我面还给点烟。有一次我气得直接把烟抢掉,跟他们闹得很不开心。”
“这个表弟上大学以后,就不怎么见得到了。逢年过节见一次,也不怎么说话。他网络赌博输了很多钱,他们家为了还钱几乎倾家荡产,也来我家借过钱,还好现在我说了算,就没借多少。”
苏千惠自己说完,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洗清嫌疑了吧?一方面又觉得,这些人,确实还就是她最不待见的第一梯队的那帮亲戚,要不是自己行得正,真要心虚。
吴瑗认真点头,继续问:“这些,你和方长清说过吗?”
“说过吧,我跟她说的事还挺多的。”
苏千惠忽然睁大了眼睛,灵光乍现似的,她张了张嘴,短暂地失了声,然后又惊讶地问:“你们,警官,你们是怀疑我和长清吗?”
吴瑗敛了笑,严肃地点了点头,回答:“不是你和方长清,是只有方长清。”
苏千惠懵了,她脸上异彩纷呈,最后甚至笑了:“警官,你们搞错了吧。长清虽然拒绝过我亲戚找她安排工作,但是也不至于干出这样的事呀。她一个女生,怎么能有本事逼这些人自杀呢?还有带毒、赌博的,她怎么做得到呀?而且,不是年初的时候就说,都是自然死亡吗?”
吴瑗仍然一脸严肃,再次问:“千惠,我们做个假设,如果方长清真的是害死你家亲戚的人,你会怎么做?”
苏千惠的表情一瞬间比哭还难看,近乎扭曲了一下,但是她转念一想,办案是要有证据的,如果只是个假设的问题,那她也大可暂时不必当真。
“那她……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吴瑗点点头,继续问:“那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隔壁审讯室里,方家的律师终于到了。
不意外地,方长清矢口否认了关于买凶的一切。
“警官,我真的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暗网不是国家禁止的么?我连翻个墙都不敢。”
方长清仍然维持着极好的气质,说话的声调甚至都没有上扬,慢条斯理,又令人信服。
直到张之远在医院发过来了视频。
视频里,摄像头突然翻转,杨杰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杨杰腿上放着个笔记本电脑,似笑非笑:“好久不见啊,waffle。”
肉眼注意不到的程度,方长清的瞳孔微缩,但仍然不为所动,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