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咕浓了一下:“奇怪,刚才两个人,只报所属帮会,不报他们的名字。”
我道:“名字?他们的名字有什么意义?他们虽然是人,可是实际上和他们手中的刀子,没有分别,他们是所属帮会的刀子。”
白素仍然不去开启按钮,虽然她已伸出了手去,可是有点犹豫不决:“你不觉得,仅存的两个人,面目之间,颇有相似之处?”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白素的意思,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是编剧,一定不会用那么老套的情节:父子或是兄弟,投入了不同的帮会,命运安排他们互相要残杀──”我用力一挥手:wrshu“这样的情节,太残旧了,这个导演既然能拍出这样的场面来,就不会采用这种陈旧的情节。”
白素低声反对:“陈旧的情节,正是人类生活的常见部份。”
我应声道:“对,他们是两兄弟,弟弟在决斗中不得已杀了哥哥,哥哥有年轻的妻子,又有幼儿,弟弟感到内疚,尽力照顾嫂嫂和侄儿,不意年轻的寡嫂爱上了弟弟,侄儿长大了,又投了相反的阵营,杀了叔叔,言情文艺伦理武侠大悲剧。”
我说著,哈哈大笑了起来,白素仍然十分冷静:“一点也不够复杂,实际上,人类的生活,比你刚才编的故事复杂多了。”
我摊了摊手:“何必争下去?只要看下去,就知道怎样了。”
白素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按下了掣钮。
五、决斗
石台上的两个人,如同石像一样地站著,仿佛他们本来就是石头的突出部分,亘古以来,就固定在石头之上一样。
他们两人的面目,其实并不相同,年轻的一个有著弯度相当大的眉毛,这使他整个脸,看起来显得佻皮,而年长的一个,眉准高耸,使他看来忧郁。
令人觉得他们相似的原因是,他们的神情是完全一致的:盯著对方,紧抿著嘴,在刚才的大厮杀中,他们一定已经交过手,这时是不是在揣摸对方的弱点,好作进攻的准备?还是感到自己没有胜过对方的希望,而又没有法子奔逃?──别讥笑临阵逃脱的人!在明知没有胜利的可能时,逃走并不是悲剧,连逃都无法逃,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石台上一切全是凝止的,积血凝止了,人凝止不动,半扬起来的利刃凝止不动。只有刃口上的光亮,在作出闪动,幽秘而不怀好意。
瘦老者手指挥出,那种像是可以把人撕裂的声响,再次传出,悠悠不绝。
这一次,决斗的号令发出之后,决斗的两个人,没有立即行动,仍然凝立著。
这好像很有一点哲学上的道理:如果不动,就算有缺点,也不容易暴露,一动,缺点掩饰得再周密,也总有暴露的时候。
听说过“呆若木鸡”的故事吗?这句成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被误用,它原来的意思是,最好的斗鸡,训练成功时,像木头刻出来的鸡一样,上场之后,一动都不动,别的斗鸡再凶狠,见了它也只好望风辟易。
由石台上的这两人,这时就是那样,纹风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垂下,可是渐渐地,可以看出,他们两人的眼神之中,现出了杀机。
杀机本来是深藏不露的,这时,渐渐现了出来,而且越来越浓了。
石台边上的观战者,视线也一直停留在石台上,奇怪的是,他们的视线,一致望向石台的中间部分。两人个分别站在石台的一角,中心部份是没有人的。
当然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旁观决斗了,所以他们才不盯著那两个人,而只是盯著石台的中间部份,他们知道,一方动,另一方必然跟著动,双方会迅速地在石台中间会合,然后,决定性的攻击,就会在那里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