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醉木叫出了马金花的名字,马金花扶住了他向内走去,当她跨门槛之时,她转过身来,向聚集在门口,想跟进去的人说:“各位,我和爹有点话要说,爹的身体看来很弱,各位别来打扰我们。”
马金花这样一说所有想跟进去的人,自然都只有在门外等著,包括卓长根在内。
马金花和马醉木进去了,就一直没有再出来,盛大的庆祝是卓长根和几个老资格的人商量之后决定的。聚集在旷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问:这五年来,马金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直到天黑,上弦月升起,马金花和马醉木,才又一起走了出来,马醉木一出现,精神奕奕,所有人全都打心底欢喜。马醉木一直向前走著,马金花跟在他的后面,一直来到了人丛中心,马醉木手高举起来,用他不知多久未曾发出过的宏亮的声音宣布:“金花回来了,可是她立刻就要走。”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上千人静得鸦雀无声,想知道马金花立刻要走,是到甚么地方去。
这时,十个人之中,有九个人,都认为马金花又要去的地方,一定就是她在这五年来所在的地方。可是马醉木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出乎人人的意料之外。
在顿了一顿之后,马醉木的声音更宏亮:“金花要去上学堂,到北京城去上学堂。”
一时之间,所有人全呆住了。这些在草原上长大的粗人,和“上学堂”这件事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甚至根本在意念上无法联结起来。
卓长根,一时之间,也弄不清“到北京去上学堂”是甚么意思,众人错愕,未曾过意来,马醉木又大声道:“今天是我们父女重逢的日子,人人都该替我们高兴,谁吃少了、喝少了的,谁是狗熊!”
马醉木这两句话一说,立时起了一阵呼声。尽管人人心中都有著疑问,但是粗汉子性格爽直,都觉得马醉木对女儿回来,如此高兴如此满意,别的事,再问也是多余的了。
于是,人人抽出小刀来,割著烧熟了的肉,酒从坛子中一大碗一大碗地斟出来,所有的人,都陷进了狂热的欢欣。
马醉木来到了躲在阴暗角落,并没有参与狂欢的卓长根身边。两个人都好一会不说话,才由马醉木先开口:“长根,这几年,难为你了。”
卓长根的心情一阵激动,可是他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听来平淡:“场主怎么还对我说这种见外的话?”
马醉木叹了一声:“长根,你一定以为我和金花讲了很久,金花过去五年来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我了?”
卓长根没有回答,只是转过了头去,不望马醉木。马醉木又叹了一声:“长根,没有,她甚么都没有对我说,只是叫我不要问,只是说她要上学堂去。”
卓长根转回头来,声音再也掩饰不了他心中的激动:“场主,你……肯不问?”
马醉木苦笑了一下:“当然不肯,这谜团要是不解关,我死也不甘心,可是她既然这样说了,你说我是问还是不问?”
卓长根苦笑了一下:“当然……不能再问了。”
马醉木吁了一口气,把手按在卓长根的肩上:“这就是了。而且,她回来了,也长大了,看起来很好,这是我五年来的梦想,我还求甚么?唉,真的……没有甚么再可求的了。她不肯说,一定有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