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叹了一声:“就是那个副总统的儿子,他一直在缠着我──”她讲到这里的时候,抬起头,向古托望来。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古托的神情是那么可怖,脸色是那么难看──古托咬牙切齒,脸上每一条肌肉都在用力,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汗珠,气息粗濁,痛苦而
又惊惶。
芝蘭嚇得呆了,陡然叫起来:“古托,你怎么了?”
她一面叫着,一面向古托走近去。
这时候,古托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实在无法不令他发疯。当芝蘭向他走近之际,他嚷着:“走开,別理我!”
芝蘭完全手足无措了,自从她是一个小女孩开始,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粗暴的待遇。她还是伸出手来,想去碰一碰古托,表示她的关切,可是古托却大叫着,用力挥手,格开了她的手背。
古托用的力道是如此大,以致芝蘭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上。古托的声音,听来是极其淒厉的,他叫着:“別理我,快走!听到没有,快走!快滚!”
古托嚷叫到后来,用了最粗俗的言语,这种语言,全是芝蘭完全没有听到过的。芝蘭惊恐得无法起身,而古托已经向內疾奔了进去。
他奔进了房间,用力扯下了裤子。他还来得及看到他腿上,伤口附近的肌肉,在作最后的努力,才縫上去的羊肠线,又全被挣脫了!
古托只是望着伤口喘着气,淌着汗,剎那之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他是被他的管家和僕人弄醒的,那已是他昏迷了将近一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芝蘭当然已经走了。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芝蘭的父亲曾经试图和古托联络,如果古托肯去向芝蘭道歉的话,事情完全可以挽回。但是古托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甚么人也不见。
在那几天中,他固执地一次又一次縫合着伤口,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挣开,伤口依然是伤口。到后来,他甚至不替自己注射麻醉針,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一定要把伤口縫合起来。
半个月之后,他放弃了。又半个月之后,伤口附近,本来已几乎撕成碎条的肌肉癒合了,留下那个烏溜溜的洞,依然还在。
古托对着那个伤口,扯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身体向墙上撞,痛哭、号叫,也同时使用各种各样的治療方法,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古托在一个月之后,离开了巴拿马,开始他的旅行,到世界各地去訪问名医,来医治他的伤口。
他的伤口,就算是一个医科学生看了,也知道最直接的治療方法,是将之縫起来。
但是古托知道那是没有用的。他也没有勇气,再看一遍自己的肌肉挣脫縫合线的情景,所以他一律拒绝。
古托真是试尽了所有的方法。在非洲,一个土人嚼碎了好几种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之上,并且把另一个身上全是可怖疤痕的土人找来,告訴他,这个土人曾受到黑豹的襲击,遍体伤痕,就是靠那几种草药治好的。但是,草药放在古托的身上,没起作用。
古托也曾遇到一个中国人,是一位中医。那位中医告訴他,在中医来说,医治久久不能癒合的伤口,最有效的一种中药叫“地龙”。当古托弄明白了所謂“地龙”,原来就是蚯蚓之后,他也毫不犹豫,把蚯蚓搗烂了敷上去,可是,伤口依然是伤口。
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古托完全生活在噩梦之中。正如他自己所说,如果不是他个性坚强,坚决想弄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早已忍受不了而自杀了!
当他再回到巴拿马的时候,恰好是一年之后的事。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下了机,就租了一辆车,直驶回家。他的管家看到了他,觉得十分詫异,问:“先生,你是回来參加婚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