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知道我们是在说她,她搭腔:“我长大了,我不离开……父母。”
她说得十分认真,白素欢喜无限。
临上机,白素才道:“小郭的行家遍布世界各地。随时联络,一有消息,就可以告诉你。”
温宝裕这才知道我有目的远行,他才现出好奇的神色,我便拍著他的肩头:“回来再告诉你。”
温宝裕神情懊丧,因为他竟然没有早发觉我又有奇遇。
上了机之后,我一直在作种种设想,可是最主要的一环无法解得开,其余的自然也都成了谜。
那最主要的一环是:铁天音和天官门之间,有著甚么样的关系。
到了目的地,在那个恬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乡村之中,又见到了铁蛋时,铁蛋正在用剪刀小心地修剪一族黄蝉花,艳黄色的花朵怒放,很是夺目。他见到了我,感到意外,在我和他打了招呼之后,他呆望了我半晌,一开口就道:“你不是来找我叙旧的。”
少年时期交下的朋友,就和成年之后认识的朋友不一样,那时,对于自己的本性,完全不懂得掩饰,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犹如两个人长期赤裸相对,对方的身体是甚么样的,无不了然。
而人的性格,三岁定八十,很难有大幅度的改变,行为由性格来决定,了解对方的性格,自然也可以把对方的行为,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我和铁蛋虽然分开很久了,各自的人生途径,大不相同,但是少年时却是交情深厚,而且一起有过出生入死的经历,可以说是同生共死的深交,这种交情,在一般少年人之间极其罕见,所以也格外深刻,双方相知极深,所以他一下子就料到了我万里前来,另有目的。
他这一问,倒叫我犹豫了一下。当然,我先大声回答了“是”,然后,默然无言。
我怀疑他的儿子有不正当的行为,常言道“疏不间亲”,何况我的怀疑,还没有可以说服他的确凿证据,我是想在他那里知道小铁的行踪,这种企图,也不是很光明正大,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铁蛋等了我一两分钟,才道:“我们不但都长大了,而且,接近垂垂老矣,孩子时候说过的一些话,做过的一些事,就不必一定算数。”
我苦笑了一下,我曾和他,在经历过了一次巨大的劫难之后,死里逃生,两人在一条小河边上,撮土为香,用一片竹子削破了手臂,把血滴在一只破碗之中,破碗中有半碗河水,两人一人一口,把和著血的河水喝下肚去,同时盟誓,结为兄弟,誓要作为人世间友情的表率,上可以彰日月,下可以告后土,豪情胜慨,至今想起来,仍然令人全身发热。
铁蛋自然是见我神情犹豫,所以不高兴了,提出昔年的誓言,可以不算数。我“哈哈”一笑:“你不必激我,我另有为难之处。阿蛋,我问你,你南征北战,戎马生涯的环境又那么差,家眷是怎么处置的?”
铁蛋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但他既然认定了我是朋友,也必然会回答 他是那样的一个人:他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可怕的敌人。
与他为敌,那是恶梦的开始,多少拥兵十万的敌军将领,都可以证明这一点。他对朋友的无比忠诚和对敌人的无比凶狠,是两个极端,他是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性格最极端的一个,他能从显赫的大将军,一下子离开了荣华富贵,在这小乡村中钓鱼剪花,自然也是他这种极端性格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