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说道:“刘小姐,你休息一下,再往下讲。”
刘丽玲喘著气:“快完了,那个梦快完了。我……一刀刺了进去,小展他……双眼立时变得静止,可是还一直盯著我在看。他脸上的神情,根本来不及变化,就已经死了,可是在临死之前,他的眼神却起了变化,他盯著我,还是那一双眼睛,在一刹那之前,这双眼还让我感到这个人毫无保留地爱我,可是在那时,这双眼睛中的神情,却充满了怨恨,怜悯,悲苦……我实在说不上来,说不上来……”
刘丽玲用双手掩住了脸,呜咽地抽噎起来,全身都在发抖。我忙道:“好了,一般来说,恶梦总是在最可怕的时候停止,你的梦也该醒了?”
刘丽玲仍在抽噎著,一直过了三四分钟,她才放下了掩住脸的双手,满面泪痕:“是的,在梦里,我杀了一个人,一个叫做小展的年轻人。可是这还不是这个梦最可怕的部分。这个梦……”
她又停了片刻,才道:“这个梦最可怕的是,小展……在我一刀刺进他的心口之后,他望著我的那种眼光,一直印在我的脑中,到后来,每次梦醒,如果是在黑暗之中,或甚至明明醒了,眼睛睁得极大,可是我却一样可以看到有一双充满了这种眼光的眼睛在望著我,我……到后来,根本不敢熄灯睡觉。可是情形越来越严重,甚至我一闭上眼,我就感到小展用这样的眼光在看我。”
刘丽玲一面讲,一面哭著,神情极度张皇无依。我叹了一声:“刘小姐,这全是心理作用!何必让一个梦这样困扰你?”
刘丽玲扬了扬头,现出了一种看来比较坚强的神情来:“你不明白,你完全不明白。”
对于刘丽玲这样的指责,我倒也无从反驳起,因为做这样的梦的并不是我,我当然不会明白做梦人的感受。而且,我也不打算去明白,因为看情形,刘丽玲有严重的神经衰弱。她外表看来美丽、坚强、成功,事实上,她的内心,空虚莫名,心灵无所归依,才会做这样的怪梦。
这是我当时的结论,我不是医生,当然也不能帮她甚么,只是说了一连串空泛的安慰话,而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刘丽玲不断摇头,直到我自己也感到乏味,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呵欠,刘丽玲站了起来,她脸上的泪痕也乾了,告辞离去,白素送她出门,我自己上了楼。
白素很快就回来了,我正准备向床上躺下去,白素将我拉了起来:“你不觉得刘丽玲的梦很怪?”
我闷哼了一声:“在大都市中享受优裕生活太久,才会有这样的怪梦。”
白素手托著下颏:“我倒不这样想,她一直不断做同样的梦,一定有原因。”
我“哈哈”笑了起来:“有原因?甚么原因?那是一种预兆,一种预感,表示她日后真会杀死一个姓展的小伙子?”
白素神情恼怒:“我发现你根本没有用心听她叙述。”
我立时抗议:“当然我听得很仔细。”
白素道:“如果你听仔细了,你就不会说那是她的一种预感,你会留意到,在她梦境中出现的人物和事情,是过去,相当久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