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没有开始,就永远不会有结果的道理,我之不打算有开始,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开始了,也永远不会有结果。
或许我对自己的估计错误,也或许在某些时日之后,会改变主意,但现在,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我也十分确切地知道,在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情形之下,单是静下来沉思,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别说会有什么进一步的进展了。
陈长青的情形,本来也和我相类似,他的性格,和我一样是那样好奇而不安份,他的杂念和各种各样的想法,也绝不会比我少,但是在这件事上,他有一处胜过我的,就是他想那样做,而且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得到,对自己有强烈的信心。
当他向我望来的时候,我心中正在最后一次问自己:应该怎么办?而几乎是一瞬间,我也有了决定,所以我的心情相当平静,也可以帮助他解决一下心中的疑难。
我以十分平静的语气道:“世界上许多许多事,在开始做的时候,都是无法预知确切结果的,问题是决定这样做的人,必须对自己能做到这件事有信心。”
陈长青和我交往了那么多年,他自然一下子就听懂了我话中的含义:我自己准备放弃,而我却并不反对他有开始。
他仍然望著我:“为什么我们不一起──”
我不等他就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我想,这是一件极端自我的事,整个历程,完全是自我中心的,一直到达到灵魂和身体可以自由分离的结果,旁人所能给的助力十分少,所以不必要有人作伴──”
我讲到这里,顿了一顿,转问金维:“我的话对不对?金维先生?”
石屋静坐记忆前生
金维略欠了欠身:“自然,那纯粹是个人的事。”
陈长青站了起来,在黑暗之中,来回走了几步,在金维面前,停了下来。
金维抬头望向他,缓缓地道:“我要提醒你一点的是,你将要进入的领域,是如此神秘,如此没有止境,简直可以把人吸引到生命的结束,那并不是过了几年之后觉得无趣,就可以退出的事。”
金维的话,再明白也没有了。
他是在告诉陈长青:只要一开始,就再也不会有了结。我在一旁听了这样的话,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觉得那是一桩相当可怕的事。
可是陈长青的反应,显示了他和我的不同。他根本一点也不觉得金维的话有什么可怕,微笑著:“那正是我所要的,要是忽然觉得无趣了,想退出又不可能,这才是烦恼事。”
金维又凝视了陈长青半晌,才笑了起来:“你可以加入我们。”
陈长青高兴之极,向我望了过来,我道:“恭喜你,祝你有朝一日,能到达新人类的境界,我相信,大突变最初必然是由极少数的人开始发生,然后再推广开去的。”
陈长青的口唇掀动了几下,看来他还是想劝我几句,但是他终于没有出声。
这时候,我和陈长青两人,分别有了自己的决定,气氛也就轻松得多了,和金维的谈话,使我们对人生的领悟,有了这样飞跃的进展,所以我们的精神,都处于一种异样的亢奋状态之中,一点也不觉得疲倦,所以谈话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