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要见你!那天我们的话没有说完!”
“你在哪儿?你要在哪儿见我?”
“随你。”
他居然让我说地方,他居然让我定地方,他不会是要自首投诚吧?他的无畏和镇定给了我一种意外的震撼,一种莫名的征服,我立刻不像开始那么紧张了。我也以对等的沉着和木设防的姿态,说了一个看上去极为随意极为顺路的地点。
“我今天要去医院看一个病人,就在那医院的门口吧。”
我说了那医院的地址,提醒他出租车司机一般都知道那地方的。我告诉他医院的门口有一个在城里算得上非常幽静的街心花园,花园里有一片将将成林的小树
事后我想,潘小伟如果有经验,如果有戒心,他应该拒绝这个地点,因为那树林里通常没人,四周易于埋伏,他一旦被围就找不到掩护,也无法脱身。可他毫不犹豫地说:
“好的!”
“你这就去吗?”我不能不怀疑地盯问一句。
“当然。”不过,他终于提出了一个君子协定式的条件;
“月月,我当然希望你只是一个人去。”
我反问:“你也是一个人吗?”
他说:“当然,我向你发誓只有我一个人。”
“你不会是要我也发誓吧?”
“随你,你要我死,也可以。”
我说:“好…我也发誓。”
挂上电话以后,我足足地犹豫了几分钟,那是极痛苦的片刻,最后,我还是拨了队里的电话号码。队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六七声,没人接,我又拨了我自己的办公室,占线。不知为什么听着那嘟嘟的盲音,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拨队里电话时我心里乱极了,好像自己的良心和感情受到了难以抗拒的刺痛!我觉得我正在对一个我喜欢的也信任我的人进行着一场残酷的诱骗。如果这电话拨通了也许会使我抱愧一生,会使我一辈子灵魂不安!
我在电话亭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没再继续拨电话,鬼差神使地走出电话亭,叫住了一辆“面的”。
我一步跨出电话亭时同样全身都在震颤,因为这一步也许就标志着背叛,背叛了我自己的事业和同伴的鲜血,以及队长的爱护和母亲的期望,也许这一步就标志着我将要成为一个不忠不孝的孽子!
有一瞬间我甚至异想天开,我能不能说服潘小伟投案自首呢?可如果他为了我而真的向警方自首受缚坐进监狱的话,我又能拿什么去回报他?
大概命运已经注定要把我钉在耻辱柱上。无论我去见他,洒一掬离别之泪,道一声好自为之,纵他逃生而去,还是不去见他,报之于我的上司,设伏于相约之地,拿他归案受审,两种选择,都会让我无地自容!
那一天的天空好像着意表现出北京初夏特有的明朗,不见一丝浮云。那个街心花园也像往常一样空寂安静,而那片小树的技机,却比以前粗壮繁茂了许多,无意间流露出卓然成材的渴望,在微风下故作老成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