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 四

玉观音 海岩 3640 字 2022-09-20

她说:“我不是向你道歉了吗。”又说:“是你先动手的。”

我们也不知附近哪儿有医院,就让她开车在街上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北京医院,在北京医院的夜间门诊部处理了一下我受伤的口鼻和右脚。等我们走出医院时已是深更半夜,地上积着闪亮的雨水,雨水使夜晚的街道更加萧条,医院门前几乎看不到任何过往的汽车与行人。路灯昏暗,整个城市因此而显得有几分暧昧,仿佛每一个角落里都可能会有些秘不可宣的事情发生。

我突然想起来问安心:“刚才看病花了多少钱?”

“八十多块吧,怎么啦?”

我掏兜,说:“我给你。”

我把钱拿出来,拿了一张百元的钞票,递给她,她看着那钱,没接,说:“这是应该我出的钱。”

我说:“你一个月挣多少钱?”

她又重复一句:“这是应该我出的钱。”

我说:“是我先动的手,这是应该我出的钱。我还得赔你的衣服呢。”

我把钱硬塞在她的口袋里,她躲闪:“我不要。”我硬塞进去,说:“算是向你道歉吧。”

我一瘸一拐地向汽车走去。她跟上来,扶我上车,然后发动车子,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问:“你住哪里?”

她这句话让我心里笑了一下,这个机会来得可真是不易,因其不易,才显得格外有趣。终于,时近午夜,我把安心带到了我的家里。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带一个心爱的女孩儿回家,这个结果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尽管整个过程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处心积虑的嫌疑。

安心扶我上了楼,扶我进了屋,一直把我扶到了床上。她问我:“喝水吗?”

我说:“不喝。”

她说:“那我走啦。”

我说:“那我喝。”

她帮我去倒水,我指点她杯子在哪儿水在哪儿。等倒完水她又说:“我该走了。”

我说:“这么晚了你上哪儿?”

她说:“我总不能在你这儿睡吧。”

我说:“在我这儿睡又怎么啦,还怕我非礼吗。”

她说:“有点。”

我说:“你看我伤成这样,就是有这贼心有这贼胆也没这贼能力啦。再说,我也没这贼胆。”

她笑了:“这么说,你是有那个贼心啦?”

我涎着脸,索性厚颜无耻地说:“我心里想什么,谁也管不着吧,我连‘意淫’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什么?”她好像没听懂。

我岔开话,说:“你睡床上,我睡外面的沙发,还不行吗。”

她想了想,说:“还是你睡床上吧,我睡沙发。别人的床我睡不惯的。”

好,我不再执拗,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为安心找出干净的床单、枕巾和毛巾被。这天夜里,这个我绞尽脑汁拼命追求一直劳而无功的女孩儿,终于睡在了我的小小的客厅里。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因为钟宁和她哥哥恰巧前一天一起到俄罗斯谈生意去了,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我也不必担心她半夜或者清晨突然闯过来“捉奸成双”。这一夜我睡得很香,那点儿“贼心”还真的没有动过。早上,我被轻轻的敲门声叫醒。我知道是安心,我喊:“进来,门没锁!”安心推门进来,有点焦急又有点歉意地说:“对不起我起晚了,本来想帮你做早饭的,可我今天说不定又要迟到了。”

我说:“没事,我从来不吃早饭的。你开我的车去吧,这回再迟到可没人替你顶这个雷了。”

她掩饰着高兴:“行吗?你今天不用车吗?”

我伸出两条光溜溜的胳膊,使劲儿伸着懒腰,说:“我让你弄成这样,怎么开车呀。我这次好人做到底,你把车开走吧,别让警察抓住就行。”

安心很高兴,拿了车钥匙就走,我冲她喊了一声:“晚上下课别忘了把车送回来。”

我睡了一天。

晚上,安心回来了,送回了车子。见我还躺在床上,问我今天干什么了,吃晚饭没有。我说连中饭还没吃呢。安心说怎么了?我说我浑身疼得做不动饭。安心说那我给你做,你们家有什么?我蓬头垢面下了床,到厨房拉开冰箱指指点点,告诉她有什么有什么,然后洗了脸回客厅打开电视看。没一会儿,安心居然有模有样地端出了两菜一汤,还蒸了大米饭。虽然那两菜一汤都是利用以前我剩的一些熟食加工的,但我敢说那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晚饭。

我也真的饿了,边吃边大叫好吃。我说安心你将来要是嫁给谁谁可算是享了福了。安心说我谁也不嫁。我歪着头问为什么,至于那么恨男人吗?安心说我不恨男人,是男人恨我。我是一只狐狸精,男人跟了我,都要倒霉的。